公主府主院的密室里,烛火被风灯罩得安稳,橘黄光晕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映出魏斋长佝偻的身影。
他被松松捆在木椅上,嘴里的粗布已被取下,脸色依旧苍白,紧抿的嘴唇在火光下微微颤动,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惶恐。
春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知事关重大,在密室门口安静守着。
密室门是厚重的榆木所制,隔音极好,是当时府邸修缮时,皇后特意嘱咐的,索性原主一心只在讨好苏文昭上,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李锦纾这才放心的将人关了进来。
“魏斋长,”李锦纾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指尖轻轻叩着案上的账本,声音平静无波,“又见面了。”
魏斋长一脸颓唐,苏文昭已经派人灭口,现如今公主是他唯一的退路了。
只是在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知道。
“殿下高瞻远瞩,草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只是草民有一事想要向殿下求证。”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与紧张。
“我的妻儿!公主可否告知我妻儿的下落?我回家时,家里空无一人,却也没有她们的尸体。若是殿下早已料到我会被追杀,那我的妻儿是否也安然无恙?”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到最后几乎带上了哭腔。此刻的他已经后悔到了极点,深怕因为自己的贪婪连累妻儿惨死。
李锦纾见他神色真切,不似作伪,微微颔首:“她们已经被本宫派人安全转移了,若你将事情和盘托出,本宫允诺你们一家,安全团聚。”
听到这话,魏斋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缓和一会之后,他才定了定神,抬头看向李锦纾:“殿下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必定毫无隐瞒。”
“银子。”李锦纾直接了当,“你替苏文昭转交的那些银子,都交给了谁?”
“全部交给了顺通商队的赵三旺!”魏斋长连忙回答,不敢有半分迟疑,“但苏文昭只是让我帮忙转交,我并不知道这笔钱的真实去向。”他生怕李锦纾不信,又补充道,“本来我还颇瞧不上那商人,但是苏文昭对他的态度甚是恭敬,当时我就意识到事情恐怕不小。但我已经一脚踏上贼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替他做事。”
李锦纾颔首示意他别紧张,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交接的?”
“每月十五,在城西的静心别院。”魏斋长仔细回忆着,“我到了之后,只需要把银子交给赵三旺,他会给我一张收据,我再把收据交给苏文昭。整个过程很简单,从始至终,我都只见过赵三旺一个人,从没见过其他人。”
李锦纾眉头微微蹙起:“赵三旺在交接时,有没有提过其他人?”
魏斋长愣了愣,思考一瞬后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有!他偶尔会随口提一句,说是有位先生让苏文昭转交些东西,但只说是极为重要,具体是什么,他没说,我也不敢问。苏文昭还跟我说,只要熬过这阵子,等他事成,就给我儿谋个官职,让我和娘子能安享晚年。”
“事成?”李锦纾追问,“他说的事成,是指什么?”
魏斋长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没细说,只说过先生那边有安排,等事情成了,大家都能得偿所愿。殿下您也知道,以我的身份,怕是知道其中隐秘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了!”
他的脸上满是后悔与悲切,当然不知这后悔是为给那些人做事,还是现下东窗事发。
总之,他现下说的话还算情真意切:“殿下,我自知助纣为虐,罪孽深重,愿意任凭殿下处置。但是望殿下念在草民一双儿女年幼,且娘子毫不知情的份上,能放过他们一马。”
“本宫说过,若你能全盘托出,本宫会允诺你们一家安全。念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自然死罪可免。不过,你也不要指望着还能在京城过这富贵生活。”李锦纾面色平淡,“待此事了解,本宫会送你们一家离开。”
魏斋长顿时大喜过望,感激涕零:“草民!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知道再问不出多余的信息,李锦纾转身离开密室,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如此大的资金流转,又涉及到北狄,苏文昭的身份还远够不上这个层次,若他和原主的相遇从头到尾都是奔着银子去的,那这些人,是要造反不成?!
就在她沉思之际,密室门外传来春桃警惕又刻意压低的声音:“谁?”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李锦纾神色未变,只是淡定打开密室门。
果然,来人已经被夜影轻松抓获,正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
李锦纾漫不经心打量跪在脚边的身影,身形瘦小,穿着公主府仆役的衣服,想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眼线罢了。
“苏文昭的人?”
她意味不明问了一句,那人险些吓得失禁,哆哆嗦嗦求饶道:“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奴才只是洒扫时不小心闯入此地,奴才什么也没看到!”
“是你!”春桃在一旁小小惊呼一声,认出这是府中负责洒扫主院院落的仆役老陈。
“殿下,这人是府中负责洒扫主院院落的,平日大家都叫他老陈,干活一直老老实实矜矜业业,但他洒扫院子怎么可能扫到这里来!鬼鬼祟祟一定是不安好心!”
春桃此时颇为气愤,且不说现下出了个疑似内奸的人,就但说他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就足以表明主院松懈到了何种地步!
李锦纾自然没那个闲心跟他玩什么是你是你你就是内奸的游戏,现如今连她都可能自身难保,就算他真的不是内奸,这个时代的土著民自然比她更应该明白,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
“春桃,此人以下犯上,冲撞了本宫,拖下去,赐杖毙,就在院子里行刑吧。”她语气轻飘飘的宣布了老陈的结局。
“另外,今日值守的所有人,玩忽职守,本宫念在她们伺候本宫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好好看完这人的下场之后,全部发卖了吧。”
老陈如同一滩难泥瘫倒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是驸马让奴才一直暗中窥视您的动静的,都是驸马吩咐奴才这么做的!奴才知错!殿下饶命啊!”
李锦纾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会意,立刻用东西堵住他的嘴巴,随后唤来侍卫将他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