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来的人,有男有女。
从那一刻开始,白芷便连呼吸都不敢重。
衣裳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若真被拖下来示众,那怪异之处也无法可藏。
小姐真的会打死她的!
而且外男还在,叫他看光了,是横竖都活不成。
一时间,舌头麻了般,半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芳菲带来的陪嫁丫头都是拿姐姐妹妹那一套重金笼络过的,越是得宠越是胆子大,如今自己没机会爬床,便也不肯轻易叫白芷得了逞。
白瓶和白雪手一伸,朝榻上摸去。
薜厉叹气,“方才对着爷的时候,小嘴挺能说的,如今怎么就哑巴了呢?”
“还有你们——”
他抬起鹿皮面的黑靴,不见如何用力,一脚便将人踹出去五步远,云淡风轻道。
“在侯府,当着主子的面,动主子的人。”
“丞相好家教。”
如同有人往正沸的水里投了冰,一时之间,看戏的、立威的、装死的,猛的都安静下来。
只有两个胆大妄为的丫鬟躺在地上呻吟。
寒潭似的眸子淡淡地凝着薜裴,眉目似冰。
“大哥有闲空,想必是户部的账处理完了。”
一句话便叫薜裴变了脸色,急匆匆滚蛋。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沈芳菲头回有独木难支之感。
这清冷嘴毒的男人,不是一般的具有挑战性。
思及此,她高傲地仰着头,面如寒霜,体面离场。
“既成了婚,你我夫妻一体。这一次便饶了这贱婢,但还请侯爷记住,谁才是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世间事,薜厉看过太多,已经很久没有新奇之感。
可今日短短一晚,他却惊奇两次。
丞相府三小姐和寻常蠢货大大不同。
除了蠢得出奇外,思辨也自成一派。
在她眼中,似乎万事万物皆为卑贱,唯她高贵而凛然。
相府私下这般教女,莫非有谋逆之心?
倒不急着解决她,留着,某些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人都走了,薜厉揭开被卷的口,徐徐显露出一张清丽娇憨的脸。
那眼睛还紧紧闭着,唇都咬肿了,实在可怜。
拇指摁在她唇上,粗糙的指腹碾了几圈,才把人神智唤回来。
“可怜见的,闹成这样,你恐怕只能跟爷了。”
“也是爷不好,跟她斗气,反伤了你。”
捕捉到他眼底浓稠的怜意,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白芷竟有种被珍惜的错觉。
她眼眶湿润,嗫嚅几声。
“奴婢、奴婢……”
…………
往后两日,办了场喜事的薛侯府并未冲散肃杀之意。
府中后院还未梳理干净,鱼龙混杂,发生了什么自然是藏不住的。
外界都叹,薜厉因为厌恶沈相,哪怕娶的是才貌双全的芙蓉仙子,也故意在新婚夜给人难堪,反而差点睡了个狐媚婢子。
传出流言的人还算有脑子,没往薜厉不满圣上赐婚这方面引导,免得株连九族。
京中百姓只当听了场热闹,而权贵们,已经隐隐看出了隐藏在水面下的波涛汹涌。
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只有很少人关心,那枚棋子的下场。
白芷正忧心忡忡地从书房下值。
同她一道的紫娟见她眉头不展,趁着没人,便探出五根纤纤玉指捉弄她。
白芷软肉被抓,天生敏感,躲得一身皮肉花枝乱颤。
怕隐秘被发觉,又怕失了来之不易的姐妹。
只好笑着求饶,“好姐姐,饶了我罢。”
含嗔似怒的情态,叫紫娟看直了眼。
感叹道,“你这身段相貌,不做个姨娘,真的甘心吗?”
白芷苦笑。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
那晚,她最终没应允侯爷。
小姐那里,恐怕是回不去了。
她只求侯爷能留在府里伺候,老老实实地做个到了年纪能被放出去的婢女。
白芷心知,她几次三番拒绝侯爷,十分不知抬举。
可她是良家女出身,灾年大旱,父母逼不得已将她卖进高门大户,宁愿少要二两银子也要替她签了活契。
只求那么一丝盼头,叫她回归自由身。
这盼头,便是父母留给她的所有东西了。
妾通买卖,所以哪怕嫁给贩夫走卒,白芷也更想做正头娘子。
对此,侯爷倒没说什么,只是唇边笑意淡了些。
叫她想清楚便好。
问过她识字,便允她去书房伺候笔墨了。
一切尘埃落定,白芷万分感激。
她知道其实这样也难护住自己,毕竟她哪怕离开了清雅轩,也还在正院,名义上归侯夫人管。
小姐动动手指,便能叫她有苦也说不出。
但总归,伺候侯爷近身,小姐不能随便寻个由头打杀她了。
可直到今日下值,也未见清雅轩派个人过来,更没见书房里有人刻意使绊子为难与她。
风平浪静,仿佛水过无痕。
却更让白芷心中惴惴。
她入府较晚,但还算了解小姐。
宠爱谁时,金银珠宝流水似的送,还会跟奴婢称姐道妹。
可若是厌弃,便会看不得这人一眼,连听闻都嫌恶臭。
不闻不问,不是小姐的性子。
将心里的疑虑删删减减说了,在侯府里伺候更久的紫娟也跟着叹气。
“做奴婢的,得罪了主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忽然,她锤了下掌心,冲白芷眨眼。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与其在这正院里担惊受怕的,不如讨个恩典,去伺候侯府里其他主子。
府里别的不多,就是主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