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林建军那鼓胀的气球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也闪烁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父亲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提出质疑。
他眼珠飞快地转了转，连忙堆起笑容，解释道：
“爸，您这就多虑了。赵卫东说了，大城市虽然市场大，但竞争也激烈啊，各种成本也高得吓人。”
“咱们这儿呢，土地便宜，劳动力也相对低廉，这不都是优势嘛！”
“而且，地方政府为了招商引资，肯定也会给很多优惠政策，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再说了，他也是……也是念着当年的同学情分，觉得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不能忘了老同学，想拉扯咱们一把嘛！”
“哦，念旧情啊……”
林国栋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年头，肯为了几十年前那点‘同学情分’，就舍弃唾手可得的利润，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零开始打拼江山的人，可真是凤毛麟角，稀罕得很呐。”
他这话看似感慨，实则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子不信任和讥讽。
林国栋心里清楚，前世这个赵卫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打着各种高科技的幌子，在全国各地流窜作案。
林建军的额角已经隐隐沁出了汗珠，他感觉今天的父亲就像换了个人，不再是那个他说什么都点头称是，或者最多只是象征性地问两句就放手的老好人了。
今天的父亲，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问话也句句都像带着钩子，让他如坐针毡。
他心中暗骂一声老顽固，嘴上却不得不继续赔笑道：
“爸，您老人家就放心吧！赵卫东那个人我了解，绝对靠谱！”
“而且，他还说了，为了表示诚意，他可以先期投入一部分核心技术和管理团队，咱们主要是提供场地和一部分启动资金，到时候按股份分红，稳赚不赔！”
“提供场地？咱们家这老宅子拆了，就算能分到自留地，又能剩下多少巴掌大的地方？”
林国栋反问一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一部分启动资金……这‘一部分’，又是多少？几十万的拆迁款，够不够填这个深不见底的‘一部分’的坑？”
“要是钱投进去了，他说技术不到位，或者管理跟不上，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林建军被这一连串的追问噎得张口结舌，脸色也由红转白。
这些具体的细节和潜在的风险，赵卫东在向他吹嘘的时候，要么是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要么就是拍着胸脯让他“尽管放心”。
他自己也被那“美好钱景”冲昏了头脑，哪里会去深究这些？
一心只想着画个大饼，把父亲手里的钱先忽悠到手再说。
眼看大儿子被问得哑口无言，王秀莲坐不住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哎呀，国栋，建军也是年轻人，有闯劲，想干一番事业是好事。”
“你别总是老思想，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机会多得很。”
“这事儿呢，咱们也不急着现在就下结论，可以先让建军多去打听打听，把所有情况都摸清楚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嘛。”
她说着，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儿子描绘的“大别墅、小轿车”的向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好日子在向全家招手，生怕被丈夫的“固执”给搅黄了。
林国栋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心中暗叹一声。
这老太婆，还是一如既往的耳根子软，容易被忽悠。
他顺着妻子给的台阶，点了点头，对林建军道：
“嗯，你妈说得也有道理。”
“建军，这个项目听起来是挺新奇，但毕竟关系着咱们家将来几十年的生计，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得慎重。”
他端起酒杯，对林建军示意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呢，也别光听你那同学的一面之词，自己多长几个心眼，把项目的底细、风险、收益，还有你那个同学公司的真实情况，都给我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来，再回来跟我们细说。”
“我们也好帮你参谋参谋，看看这钱，到底能不能投，值不值得投。”
林国栋心里清楚，以林建军这种急功近利的性子，加上那个赵卫东必然会继续鼓吹，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让他自己去摸底，不过是给他一个继续表演，也给自己一个收集更多证据的机会。他倒要看看，这“父慈子孝”的戏码，他们还能演多久。
“吃饭，先吃饭。”林国栋最后总结道，“天大的事，也得填饱了肚子再说。”
一场暗流涌动的饭桌交锋，暂时以林国栋不置可否的态度告一段落。
林建军虽然没有立刻达成目的，但也觉得父亲至少没有一口回绝，似乎还有周旋的余地，只是对父亲今天异乎寻常的精明和难缠感到有些意外和强烈的不安。
他暗下决心，回头一定得让赵卫东准备更充分的材料来说服这个老顽固。
而林国栋则在心中冷笑，这第一回合的试探，他已经基本摸清了林建军的底牌和急切心态，也成功地在他心中种下了“父亲不好糊弄”的种子。
“前世就是这套说辞，把我骗得团团转。哼，赵卫东……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次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他暗自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引导林建军将他那套骗 局的更多细节和盘托出，也该找个机会，让王秀莲也“清醒清醒”，别总是在关键时刻帮倒忙。
他要让这个自作聪明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个各怀鬼胎的子女，都好好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姜还是老的辣”。
同时，他也对系统发布的“思维锻炼”任务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不仅仅是提升属性那么简单，更是让他拥有更锐利的武器和更清醒的头脑。
他拿起今天的报纸，目光迅速锁定了财经版那篇关于“高科技农业”非法集资的文章，嘴角微微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