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的身影刚消失在宫门外,坤宁宫正殿内紧绷的气氛瞬间炸裂。
“啪——!”
如沈青黛所料,一声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她本就因药力而眩晕的脑袋猛地一偏,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陆琼华脸上那层虚伪的温和彻底撕碎,只剩下阴狠和暴怒。
她指着沈青黛,声音尖利刺耳:“好你个沈青黛!本宫真是小瞧了你!吃里扒外的贱婢!竟敢背着本宫攀附太子?你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
她一把揪住沈青黛的衣襟,凤冠上缀着的步摇剧烈摇晃,尖利的护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沈青黛抓住陆琼华的手,拼命挣扎求饶。
挣扎间,她不动声色地将粉末尽数洒在了陆琼华的手上。
成了!
若是大面积接触到这些粉末,陆琼华的手很快就会变得红肿。
“你别忘了!你那贱骨头爹娘,还有你那好妹妹沈青玉,他们的贱命可都捏在威远侯府手里!”
“本宫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你想攀附太子脱离本宫。行啊,看看是你的富贵路长,还是他们的命长!”
陆琼华恶毒地咒骂着。
沈青黛强忍着药力翻涌的眩晕和灼烧感,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顺着红肿的脸颊滑落,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楚,带着刻意的颤抖和卑微:
“娘娘!娘娘息怒啊!奴婢冤枉!奴婢绝不会背叛娘娘!”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急切地辩解,“奴婢被太子所救,想起娘娘的大计,就自作主张,答应嫁进东宫,只是方才忙着办事,没来得及跟娘娘说。”
陆琼华动作一顿,狐疑地盯着她:“大计?”
“是!”沈青黛用力点头,泪珠滚滚而落,“太子性情暴戾,对娘娘您更是视若仇雠。娘娘您想对付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奴婢承蒙娘娘多年恩典,无以为报,甘愿做娘娘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内应!”
“太子身边有奴婢这个眼线,替娘娘探听消息、传递密令。”
“若有朝一日辅佐娘娘扳倒太子,五殿下荣登大宝,奴婢也算不负娘娘重托!奴婢爹娘和妹妹的性命,全系于娘娘一念之间,奴婢岂敢背叛?”
她言辞恳切,提前准备的说辞合情合理又甚是诱人。
陆琼华自认她不知晓家人已然被侯府害死,以为用这个可以继续拿捏她,容不得她不信。
果然,陆琼华脸上的怒色稍霁,审视的目光在沈青黛诚恳的脸上来回扫视。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
陆琼华松开手,冷哼一声,已然信了几分。
在沈青黛的刻意催动下,她体内药力已如狂潮般席卷。
她浑身发软,喘息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开始迷离涣散。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点补药都受不住,白白浪费了本宫的好心。”
陆琼华虚伪的关心再次挂上面皮,唤道,“来人,端一碗温和的药……”
“药?”一道冰冷讥诮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陆琼华的话,“孤倒要问问,皇后娘娘给孤的良娣喂的什么药,需要用别的药来解?”
殿内所有人悚然一惊!
萧景翊明黄蟒袍,玉冠高束。矜贵如神祗,面色却沉冷如冰。
他大步踏入殿中,身后还跟着两名太医。不等陆琼华反应,直接命令他们替沈青黛号脉。
“太子!”陆琼华用怒火掩盖心虚,“这里是坤宁宫,你带人擅自闯入,跋扈无礼,可以有把本宫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嫡母?”萧景翊轻嗤一声,眸中是浓浓的讥诮与鄙夷,他直言不讳,“你配么?”
“你……”陆琼华面色铁青,刚要说话,就被他直接打断。
“皇后娘娘还是好好想想,在宫闱之中滥用淫药,还用在孤的良娣身上,该怎么向父皇与孤解释。
“陛下驾到——”
陆琼华脸色悚然,猛地攥紧了凤袍袖摆。
陛下,陛下怎么突然会来?
先皇后身染怪疾离世,陛下最厌恶宫闱偷用禁药……
只见皇帝萧宏业面色阴沉地踏入殿门。
“陛……陛下。”陆琼华脸色瞬间煞白,慌忙跪下,“臣妾参见陛下!”
萧宏业没有理会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脸颊红肿、眼神迷离、正痛苦蜷缩在地的沈青黛。
又看向案几上那碗尚未来得及收走的、残留着些许黑褐色药汁的碗。
他眉头紧锁,一股怒意显而易见升腾。
两位太医查验过后,在太子的示意下,连忙跪下禀报。
“回陛下,沈良娣中的乃是西洲媚骨散,这是……催情助兴之药。”
萧景翊已走到沈青黛身边,俯身将她半扶起来,带到皇帝跟前。
“父皇,儿臣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女子,刚得封良娣,先是在坤宁宫被打得形容狼狈,还被下了这等下作药物!皇后娘娘所为,分明是对儿臣不满。”
“请父皇,为儿臣和良娣做主。”
“太子休要胡说!”陆琼华惊怒交加,急忙辩解,“陛下明鉴!臣妾只是……只是见沈氏身体不适,赐她一碗安神汤罢了!她因何中药臣妾并不知情。至于她脸上的伤……是她犯错,臣妾才小惩大诫!”
“沈良娣是从臣妾宫里出去的人,难道臣妾连这一点权利都没有吗?”
“不知情?”萧景翊冷笑一声,指着陆琼华的手,“媚骨散里有一味药药性刚猛,凡皮肤接触必然红肿,请问皇后娘娘的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一提起,陆琼华才惊觉右手又痒又痛,低头一看,果然红肿起来。
她肝胆惊惧。
怎么会这样?这药是宫女熬的,她并未直接接触过,为何会有反应?
到底是谁在害她!
“陛……陛下。”她慌不择路地拽住皇帝的衣摆,脸色一片惨白,“臣妾真的不知情……陛下相信我,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陷害?”萧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怒,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乱跳。
“皇后!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沈氏刚被朕封为太子良娣,你便对她掌掴责打,还给她下这等宫廷严禁的腌臜药物!你身为一国之后,行事竟如此下作歹毒!如何配做后宫表率!”
帝王的震怒如同实质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坤宁宫。
沈青黛笑了。
是了,只有这样设局,她才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皇帝不可能因为她沈青黛的一件小事就把陆琼华置之死地,若她暴露了自己还弄不死陆琼华,那无异于白白牺牲!
所以,她只能躲在暗处。
可躲在暗处那又怎么样!那又如何!
只要能报仇,她怎么样都可以!
陆琼华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她看着那碗铁证如山的药碗和自己红肿的手,再看看沈青黛身上那根本无法解释的淫药症状,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陛下……臣妾……”她试图抓住皇帝的衣角求饶。
“够了!”皇帝厌恶地拂开她的手,眼中满是失望和冰冷。
“皇后陆氏,德行有亏,心术不正,不堪执掌凤印!即日起,褫夺其协理六宫之权!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坤宁宫半步!宫中一应事务,暂交德妃协理!”
褫夺六宫之权!禁足!
陆琼华如遭雷击,瘫软在地,彻底失了魂。
她好不容易才爬上这万人之巅,将一众过往看不起她的妃嫔踩在脚下。
如今……如今又要回到以前人人践踏的日子么。
她想解释,想求情,可皇帝已不再看她。
他的目光转向被萧景翊半扶着的沈青黛,语气缓和了一些:“沈氏受委屈了。好生休养,待身体康复,再行纳良娣之礼。翊儿,带她回去,好生医治。”
“儿臣遵旨。”萧景翊垂眸应道,打横抱起意识已近模糊的沈青黛,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