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悦走在凌晨的街头。
“对不住啊如烟,”她有点懊恼,“我该直接再点一杯的,省得你跟浩辰又吵起来。”
“凭什么?”我脚步不停,“就因为她会哭,做错事就得别人兜底?”
“而且,”我停下脚步,“我今天下午,已经和顾浩辰分手了。”
李悦沉默地走在我旁边。
“不信?”
她叹了口气。
“说实话,如烟,没人信你真能和顾浩辰分手。”
“况且,”她看着我,“你真舍得?”
坐在回家的车上,李悦那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真舍得?
离别墅还有一段路,我让司机靠边停,想走走。
第一次遇见顾浩辰,就是在这条路上。
那年父母意外离世,我被接到姨妈家。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
“就是那孩子,非要爸妈赶回来过生日,结果路上……”
“可惜了,多好的一对……”
“哎,要不是这孩子……”
那天晚上,我避开人,走到人工湖边,一头栽了进去。
我想,用我的命,能不能换回爸妈。
不知道顾浩辰怎么出现的,他死死拽住了我。
从那以后,五岁的他就总跟在我身后,像怕我再寻短见。
父母的死让我变得阴郁乖戾,我厌恶自己,也排斥所有人。我骂他,推他,拿石头丢他,他都不生气。
也不走。
顾家大人叫他回去,他小脸一板,说不行,他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傻瓜。
我心里想。
小学时,有孩子骂我是克死爹妈的扫把星,顾浩辰冲上去跟他们扭打在一起。
“谁说她没爸妈?!”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梗着脖子喊,“我爸妈就是她爸妈!”
人群散了,我冷冷看着他:“你爸妈不是我爸妈。”
“会是的,”他咧嘴想笑,却疼得龇牙,“你以后嫁了我,不就是了?”
心软大概就是那一刻。那天,我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就再没分开过十几年。
直到研一那年,王思思来到顾家。
她是顾家保姆王姨的女儿,考上了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搬来和她妈同住。
我第一次察觉不对,是顾浩辰生日那晚。我带着礼物溜进他公寓,想给他惊喜,藏在玄关的衣帽间里。
结果看到他和王思思一起进门。
“辰哥,生、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做的模型,是参考你家那个老宅做的。”王思思声音怯怯的,“肯定比不上如烟送的贵重,但……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心意。”
“谢谢,心意最难得。”顾浩辰说。
一股邪火窜上来,我推开柜门走出去,“什么叫不如如烟的贵重?你送你的,踩我干嘛?我送的贵就不是心意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我,她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慌乱解释。
顾浩辰把她送了出去。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关上门,冲我笑。
“我不喜欢她。”
“她家条件不好,她妈病了,全靠她妈做保姆那点收入。她能考上咱们学校不容易,我爸让我多照顾点。”
他说,也就三年。
可这三年,成了我们争执最多的三年。
王思思总在我和顾浩辰独处时出现。不是拿着论文来请教,就是电脑坏了求帮忙,或是搬不动箱子需要搭把手。
我一不高兴,她就红着眼,低着头,一声不吭。
旁人看了,都以为我在欺负她。
连顾浩辰,都觉得我小题大做。
“都是举手之劳,帮帮怎么了?我又不喜欢她,你总吃哪门子醋?”
可我就是膈应她。
她会在我和顾浩辰约好庆祝项目中标时,打电话说家里水管爆了,六神无主,需要顾浩辰帮忙。
她会因为自己急性肠胃炎,让顾浩辰送她去医院,而我在预定的餐厅空等一个多小时。
她会让顾浩辰每晚线上帮她改论文,甚至我站在书房门口,两人都未察觉。
所有人都劝我,别太计较。
她不容易,帮帮而已。
可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我闹过,冷战过,分手过。
可分手后,又辗转难眠,没出息地自己求和,甚至尝试改变,让自己更“大度”些。
李悦说得对,我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
十几年的感情刻进骨血,每次想剥离都像钝刀子割肉,疼得钻心。
我怕疼,所以一次次选择了妥协。
直到上个月,我负责的项目在关键节点遭遇对手恶意狙击,焦头烂额时想找他商量,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一个人扛到凌晨,危机暂时解除。后来才知道,那晚他在帮王思思模拟一个无关紧要的求职面试。
甚至连我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分手,好像也没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