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进屋后四处看了看,也把目光落在女尸身上,尸体裸着上半身,脸朝下背朝上,光洁的背部触目惊心地刻着几个血肉模糊的血字:还我红……
前几次受害者身上被刻的字是一整句话:还我红盖头,而这次凶手在尸体后背上只刻下了两个半字,那个“红”字还少一横,像是凶手作案时突然被什么事情打断了一样。
正想着,就听见朱广在一旁说:“昨夜我进来找娘子,就撞见……撞见那歹人正在行凶,他见我进来立刻就跑了,可惜我娘子那时已经断了气,我们连……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朱广说着,又泫然泪下,谢斐却突然发问:“那时杀人凶手怎么跑的?”
朱广像是被谢斐突然问懵了,他愣了片刻,指着窗口说:“从窗户跑的。”
黄七蕊跟着谢斐走到窗边,土胚窗台上果然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谢斐查看看一番过后又来到陈尸的窗前,他向同行的康大夫点点头:“康伯,麻烦了。”
自从白师爷离开平福县出门云游,衙门里查案需要用到仵作时都是临时找城里的大夫兼差,现在谢斐带来一个医术高明的康大夫,验尸便由他代劳了。
康大夫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背后的血字痕迹,然后将尸体翻了过来,女尸的上半身一丝不挂,尸体翻过来时,谢斐和追云都下意识地别过了视线,只有黄七蕊和康大夫的视线还一直盯着尸体。
尸体的脖颈处有明显的深紫色淤痕,康大夫检查过后给出结论:“和前几次一样,是被勒住窒息而亡的,只是……”
康大夫一顿,起身走到谢斐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黄七蕊好奇康大夫发现了什么,想去偷听一番,却突然被女尸的脸吸引了注意力。
她早注意到这具女尸的皮肤光滑白皙,和住在这周围的农妇们粗糙的皮肤大不相同,此刻再看这张脸,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临死前狰狞的模样,脸上藏不住的皱纹也显露出死者的年纪,但雪白的肤色下仍然看得出来死者生前拥有过的美貌。
再看向朱秀才,黄七蕊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她忍不住开口问朱广:“你娘子可是春鹤楼的鹂娘?”
“你怎么知道?”朱广有些意外黄七蕊这个年轻姑娘会知道他娘子的身份。
春鹤楼是一处青楼,鹂娘是十多年前在春鹤楼红极一时的歌姬,因为嗓音甜美,当时被称作“人间鹂鸟”,只是后来鹂娘一场病后嗓子坏了再也唱不了曲儿,春鹤楼也在城中其他青楼妓馆的排挤下渐渐衰败,一蹶不振。
朱广和鹂娘在年轻时就是一对互相心悦的才子佳人,只是因为朱广常年没甚么积蓄,鹂娘又不似当年做头牌时辉煌,如今到了两人都年近四十,鹂娘才攒够了赎身的钱恢复自由身。
“我们如今都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宴请宾客,想着有真心,以天地为鉴亦可完婚,只是没想到新婚当夜鹂娘……就……就遇上那等的恶魔……”
朱广将他和鹂娘之间的往事娓娓道来,其实黄七蕊多年前听她娘说过一些鹂娘的事情的,当时黄七蕊还不知道与鹂娘相悦的人就是朱秀才,也不知道多年后故事里的佳人才子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黄七蕊心中正唏嘘,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黄七蕊还没仔细听,一个遍身浓墨重彩的妇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这妇人生得高大,可她的腰身也与身高差不多长度,整个人几乎就是个球形,她两条腿拧着走起路时,身上的肥肉几乎快要流到地上,这架势,连门口的两个看守衙役都拦不住。
朱广这间房子本就狭窄,妇人进来以后,更是觉得房内的空气都被生生挤了出去,黄七蕊等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