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刘醒自认工作态度端正,此时忍不住怀疑自己没睡醒听岔了。
他掏了掏耳朵,揉几下眼睛,见口出狂言的女人依旧镇定,其他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方才敢确认自己没听错。
“听起来,好处都归你,我们赌坊还要花力气处理他,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凭什么答应你?”
江明月摆摆手:“我还没说完。”
“让你们老板广而告之,一个乡下女人要拿自己丈夫做赌注赢十两银子,怎么吸引人怎么说。
再另外开个赌局,就赌我能不能赢,让赌客下注。这等新鲜事儿足够你们如意赌坊在镇上扬名,引来不少客人。
后续运作得当,成为平安镇第一赌坊不在话下。”
她唇角微微勾起,“如何?”
如意赌坊的对家洪福赌坊近半年推出不少新花样,抢走了如意赌坊好些常客。
要是能有个稀罕事儿吸引赌徒回流,老板必然不会放过。
若是效果好,刘醒能拿到不少赏钱。
刘醒呼吸略显急促,深深看了江明月一眼,心头涌上几分疑惑。
像她这样有武力有谋略的女子,为何要屈尊待在乡下落魄人家,还嫁了个烂泥一样的丈夫?
疑惑归疑惑,高手有怪癖很正常,不能犯了忌讳。
“此事关系重大,我决定不了。你们俩先跟我走一趟,待我禀报老板定夺。”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江明月上前两步,回头看向两股颤颤的李宗奇:“相公,听见没?”脸上绽开一抹绚烂的笑意,“走吧!”
孙玉兰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她正想上前拯救儿子,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向一堵城墙一样挡在前面。
完了!
李家的脸面,李丰年的脸面都要被江明月和如意赌坊踩到泥里。
她能不知道吗?江明月压根不会赌钱!她就是要拿儿子去换她自个儿的安全。
眼瞅着儿子被绑走,孙玉兰呆愣愣坐了半晌,腾地一下站起来,嘴里念叨:“不行!我得筹钱,筹钱把宗奇赎回来。”
翻箱倒柜,边边角角都找了个遍,只能凑出一两银子和三十几文钱,哪里够?
“还差九两。”孙玉兰喃喃自语,视线转向身后满脸惊恐的李荷花,“还差九两……”
——
另一头,刘醒带着江明月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到平安镇如意赌坊。
赌坊二楼,雕梁画栋,精致的瓷器铜器摆件摆放得恰到好处,富贵中透出一丝淡淡的风雅。
江明月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李宗奇止不住四下张望,看见黄澄澄的铜器摆件就掉哈喇子。若是能顺走个几件卖出去……
刘醒将两人安置到一个无人的房间,忙不迭求见老板。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满脸喜色回来:“老板答应了,但是宣传造势需要时间,还请夫人稍候一个时辰。”
说着,身后鱼贯而入一行小厮,将肉菜茶水点心瓜果摆了满满一桌,“夫人请慢用。”
另有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拿着绳子进来,将面色灰败的李宗奇捆成个粽子。
“毒妇!亏我还想好好跟你过日子,你竟然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害我!早知道去年你去招惹小花的时候我就该休了你!”
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头发和小兄弟逐一离自己而去的场景,李宗奇不寒而栗,顾不上忌惮现在的江明月有多凶恶,非要把自己胸口的恶气给吐净了、抒清了才觉得痛快。
然而罪魁祸首没有半分触动,笑吟吟地饮酒吃菜,看着他的狼狈样下饭,吃得可高兴!
可恶!
简直可恶!
李宗奇悲从心来,泪眼汪汪。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之外。
他为什么贪图嫁妆要娶江明月呢?
等他泪流满面,江明月见他锐气杀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好整以暇问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错在娶了你这个毒妇进门!”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江明月摇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若是老老实实地收心给我当个跑腿小弟,一心一意伺候我,赌债我自然有办法帮你解决。可惜,你连我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迫不及待找帮手来对付我,尊严和后半辈子都掌握在我的手上,真是不长脑子。”
李宗奇恨恨地盯着她,不说话。
江明月见他没懂,抿一口寡淡无味的小酒,耐心等待赌局的开始。
焦灼的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
八卦的传播速度也一样。
乡下赌鬼拿来抵债的老婆反过来要开赌局决定赌鬼丈夫的生死——平安镇几十年出不了一个这么爆炸离奇的事儿,缺少娱乐的社会,稍微有点异常事件都能叫大家伙儿八卦许久。
一开始消息只在赌客间传播,后来如意赌坊的掌柜亲自开盘设赌,敲锣打鼓昭告全场客人这边的新玩儿法。好事者出去呼朋引伴叫人看热闹,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传遍了整条街。
距离开赌还剩一炷香时,江明月上了赌桌。
比起她略有姿色的样貌,拿丈夫当赌注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更加值得赌徒们侧目。
五花大绑的李宗奇此刻鼻青脸肿,生无可恋地躺在一旁任由别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前几天连输十八把的那个晦气鬼吗?”有人认出李宗奇,大声点破他的身份,引出不少乐子人。
“哟,他输到第十把的时候我劝他收手去外头找人算算运气,没听我的,这下连自己都赔上赌桌,真是有够倒霉的。”
“连自家娘们都搞不定,真是丢光了我们男人的脸面!”有人嚷嚷,“这种没种的软蛋就该割掉老二去端茶倒水伺候人,我赌他输!”
另有一人反驳,“站在女人那边,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了?什么时候轮得到女人骑到爷们儿头上拉屎了?连赌桌都没上过的乡巴佬臭娘们,我赌她输!”
激愤上头的两人各自拍了一把筹码在庄家开的盘上,势如水火。围观群众纷纷下注,吵得不可开交。
很快,赌桌便被数不清的筹码铜钱银子堆满,一开始吵起来下注的两人,不着痕迹对了个眼色,消失在人群中。
一炷香燃尽,赌局正式开始,整个赌坊大堂已经围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