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个一直紧绷着神经,竖着耳朵警惕着赵钧动静的矮个子犯人,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赵钧的呼吸声……怎么没了?!
一丝丝,一毫都没有了!
他心中猛地一个咯噔,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颤抖着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轻轻碰了碰赵钧的胳膊,尽管还有弹性,但却已经低于人体体温了!
“喂……喂?你……你还活着吗?你说句话啊!”小犯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没有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那小犯人吓得魂飞魄散,莫非……莫非是赵钧之前在带着他逃亡的过程中受了什么致命伤?
现在终于撑不住,死了?!
一想到自己此刻正紧紧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瞬间窜到了他的头顶。
“哇——!”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直接一嗓子嚎了出来。
“鬼叫什么?扰人清梦。”
赵钧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不耐。
“你……你没死啊!”
赵钧被他这一出整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胆子也太小了点。
他无奈地解释道:“我没事,死不了。我这是道家内功,可以减缓呼吸,节约氧气。”
“痒?气?”
小犯人哪儿能懂这种超前词?
但赵钧说完那句之后又不说话了,四周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有一次袭来,让他心里更慌了。
他带着明显的颤音,语气中充满了哀求:“你……你能不能别不说话?这里太黑了,我……我害怕。”
赵钧闻言,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这个小犯人,听声音年纪不大,看身形更是瘦小得可怜,身高恐怕还不足一米六,放在自己前世,妥妥的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孤身一人被流放到这三千里外的苦寒边关,又经历了这等九死一生的矿难,此刻被困在着暗无天日的地下绝境,会感到害怕和无助,也的确是人之常情。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也缓和了些:“好吧。你叫什么?”
“我……我叫陈乔。”
赵钧一边默默运转着龟息之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乔聊着。
这一趟被押送流放的囚犯,身份大多是京城里世家豪族中获罪或受牵连的子弟。
这个陈乔,想必也是出身于哪个官宦人家,或者富商巨贾了。
怪不得身上摸起来细皮嫩肉,软乎乎的。
等等!
赵钧脑子猛地一抽,猛地一个激灵。
什么叫“身上软乎乎的”?自己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难道穿越了一趟,连取向都要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惊天逆转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赵钧,堂堂七尺男儿,虽然出身于遍地飘零的蓉城不假,但他本人可是和天府大道一样!
直!
见赵钧半晌没有回应,似乎又陷入了沉默,陈乔又开始慌了,他拽了拽赵钧的衣角,有些迟疑地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钧被他这一下拉回了纷乱的思绪,定了定神,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而坦然地说道:“我叫赵钧。”
“赵钧?”陈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赵钧?!你……你就是那个传闻中……被废黜流放的九殿下?!”
……
与此同时,矿洞之外。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身厚重玄铁甲胄,面容冷峻如冰的徐天虎,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策马来到了矿洞入口。
王百户正指挥着手下那群歪瓜裂枣的兵痞,正有气无力地清理着洞口的碎石和泥土,偶尔还从里面刨出一两具早已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的囚犯尸体。
见到徐天虎亲临,王百户连忙屁颠屁颠地小跑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卑职参见将军!将军您瞧,这塌方着实是厉害,里面的人,怕是……”王百户嘿嘿笑着,偷瞄着顶头上司,想看看徐天虎什么反应。
徐天虎面沉似水,冷冷地扫了洞口一眼,声音沙哑不带丝毫感情:“那小子呢?”
王百户立刻挺直了腰杆,狞笑道:“回禀将军!姓赵的小崽子,卑职可是亲眼看到他不知死活地冲进了塌方最猛烈、最核心的区域!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他有九条命,也肯定已经被砸成一滩肉泥,埋得严严实实了!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哼,如此便好!”徐天虎闻言,点了点头,“不过,以防万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传本将将令,让你手底下这些废物先原地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给本将把洞口彻底挖开!本将必须亲眼见到那小子的尸体,才好向娘娘交差。”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暗中,赵钧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清晰地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陈乔,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渗出了大量汗珠,身体更是微微有些不正常的抽搐。
“喂,陈乔,醒醒!打起精神来!”赵钧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轻轻推了推他,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嗯……好……好难受……”陈乔发出一声梦呓般迷糊的鼻音,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赵钧当即了然,这是缺氧和虚脱的征兆!
在这密不透风的绝境之中,他倒是无所谓,但时间拖得越久,陈乔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他深知,在这种极度缺氧的状态下,人会变得异常困倦,极易陷入昏睡,可一旦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彻底睡过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睁开眼睛了!
必须要让他保持最后的清醒!
赵钧一边脑筋急转,飞快地思索着一切可能的对策,一边试图通过对话来吸引陈乔的注意力:“陈乔,你之前还没说完,你家里究竟是犯了什么大罪,才会落得满门流放的下场?”
陈乔此刻的神智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听到赵钧的问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嘟囔着:“不……我不知道……好像是……是阿爹他……站错了队……连累了……满门老小……”
后面的话语,已然听不清了。他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旁,竟是当着赵钧的面,彻底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