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鞋跟在水洼里碾出浑浊的水花,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不是地面烫,是他的血管在烫。
龙纹从手腕漫到小臂,赤金纹路里翻涌着熔金般的光,皮肤下的血管鼓成青紫色的蚯蚓,沿着灼痛的轨迹往心脏钻。
小绒的尾巴缠上他脖颈时,他正咬着牙数路灯杆,数到第七根时突然窒息般呛咳起来。
"呜——"小绒的粉爪拍他下巴,毛绒脑袋往他掌心拱。
幼崽的尾巴尖扫过他喉结,陈昭这才发现那团原本暖融融的粉焰变得滚烫,像根烧红的铁丝勒着他脖子。
系统音恰在这时炸响,机械的电子音带着刺啦电流声,震得他耳膜生疼:【检测到妖丹反噬与龙纹能量对冲,宿主细胞活性下降至临界值。倒计时:48:00:00。】
"操。"陈昭扶着墙蹲下,额角的汗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珠子落在小绒绒毛上,瞬间被烤成白雾。
他摸向外套内袋,那里还装着阮莺临走前硬塞给他的保温瓶——老板娘总说"甜汤能压惊",可现在他连甜汤的甜都尝不出来,舌头上只有铁锈味。
保温瓶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陈昭拧开盖子时,蜂蜜的甜香混着血锈味涌出来。
他正要倒掉冷掉的甜汤,却见杯底沉了颗蜜枣,暗红的枣肉上竟浮着淡青色的纹路——是朵半开的莲花,花瓣脉络细得像蛛丝,在蜜汤里泛着幽光。
"莲."陈昭的手指突然发抖。
暴雨夜孤儿院地洞的画面劈进脑海:潮湿的石壁上,龙纹图腾旁刻着模糊的血字,而血字下方,分明有团被青苔覆盖的印记,此刻在记忆里突然清晰——是莲台,龙纹盘绕的莲台,旁边还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狐影。
小绒突然用粉爪拍他手背,粉眼睛里金纹星图急得直闪。
陈昭猛地站起来,雨水顺着发梢滴进后颈,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走。"他把小绒塞进怀里,转身往甜品店跑——阮莺的店在巷口第三家,玻璃橱窗里永远亮着暖黄的灯。
晨光透过雨云漏下来时,陈昭撞开了甜品店的玻璃门。
门铃"叮铃"响得刺耳,阮莺正踮脚擦拭马卡龙模具,听见动静回头,发间翡翠耳坠晃出一圈水纹。
她鬓角沾着面粉,素白围裙上还沾着草莓酱,可陈昭看见她眼底的青黑——昨晚为他挡鬼爪的伤,根本没好。
"老板娘!"陈昭把保温瓶拍在柜台上,蜜枣上的莲花倒映在玻璃上,"您柜子里有莲子吗?"
阮莺的手顿在半空。
她垂下眼,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柜第二层——那里摆着罐密封的青瓷罐,标签上写着"手工糖莲子"。"城南湿地的睡莲池。"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百年前我种的,可三年前'暗渊'在那布了禁制,说是什么'镇压邪物'。"
小绒突然从陈昭怀里窜起来。
幼崽的粉焰在半空划出弧线,尾巴尖"啪"地戳在玻璃柜角落——那里原本粘着块糖霜玻璃,此刻碎成星芒,露出底下缠着的青铜锁链。
锁链上刻满歪扭的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活物似的蠕动。
陈昭的手腕突然剧痛。
他下意识去摸龙纹,却见赤金纹路里渗出金光,竟和锁链上的幽蓝符文产生了共鸣——不是排斥,是牵引,像两块吸铁石隔着皮肉在较劲。
小绒的粉爪按在锁链上,粉焰"嗤"地窜起三寸高,锁链上的符文瞬间暗淡了几分。
"这是"陈昭的话卡在喉咙里。
店外突然掠过一道阴影,玻璃窗上"咚"地响了一声。
他猛地转头,只看见一张青灰色的鬼面——周鸿的青铜鬼面,眼洞处泛着幽绿的光,正贴在玻璃上,像只被拍扁的蜘蛛。
锁链突然剧烈震颤。
陈昭手腕的龙纹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小绒,而那根青铜锁链,竟顺着玻璃柜的缝隙,缓缓爬向他的手背。
玻璃上的青铜鬼面突然咧开嘴,青灰色的嘴唇扯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陈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张鬼面,前两次分别在巷口遇袭和孤儿院地洞外,每次出现都伴着血光。
龙纹在腕间灼烧,他能清晰听见血管里金铁交鸣的嗡响,那根青铜锁链正顺着他手背的皮肤往上爬,每一寸接触都像被热油泼过。
"小绒!"陈昭的声音发紧,怀中小狐狸的粉毛全炸成蒲公英,圆滚滚的身子突然暴涨,九条半透明的狐尾在店内扫出飓风,带翻了展示柜上的马卡龙塔。
可那团本应炽烈的粉焰却忽明忽暗,最末端的狐尾尖甚至泛起灰白——这是妖力反噬的征兆,系统说的48小时倒计时,原来连小绒都在受牵连。
阮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按在糖霜裂缝上的翡翠耳坠泛起幽光,原本碎成星芒的糖霜竟顺着耳坠的弧度重新凝结,在地面蔓延成淡青色的莲花径,每片花瓣都像活物般舒展。
陈昭的目光扫过她耳垂,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痕,金红色的纹路从疤痕中心辐射开来,竟与小绒眼尾的金纹如出一辙。
"老板娘."他的喉结动了动,"您.见过我父母吗?"
阮莺的手指猛地收紧,翡翠耳坠在她掌心压出红印。
她抬头时,眼底闪过极淡的水光,却被很快压了下去:"二十年前的雨夜里,有对夫妻抱着个裹龙纹襁褓的婴孩冲进店里."话音未落,甜品店突然剧烈震颤,天花板的吊灯晃成模糊的光斑,周鸿的符咒"唰"地穿透玻璃,在空气中凝成血色咒文,像无数条红蛇往陈昭脖颈缠来。
"低头!"阮莺拽着陈昭的衣领往下压,符咒擦着他发顶飞过,在墙上烧出焦黑的窟窿。
她的翡翠耳坠突然坠地,在地面弹了弹,折射出一道金光——陈昭看见自己手腕的龙纹,正清晰地映在耳坠内侧,鳞甲的走向、逆鳞的位置,与孤儿院地洞壁画上那条盘绕莲台的巨龙分毫不差。
"是龙鳞."他的声音发颤,记忆碎片突然翻涌:暴雨夜的地洞,石壁上模糊的血字"护龙莲台",青苔下若隐若现的龙鳞刻痕。
原来从孤儿院到甜品店,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件事——他手腕的龙纹,阮莺的耳坠,小绒的金纹,甚至城南湿地的睡莲池,早就在二十年前被串成了一条线。
"地洞里的血字."陈昭抓住阮莺的手腕,"是不是我父母刻的?"
阮莺没有回答。
她弯腰捡起耳坠,指尖抚过陈昭腕间的龙纹,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某种古老的熟悉感:"去湿地。"她指向窗外渐歇的雨幕,"睡莲池中心有株并蒂莲,莲子是唯一能压制妖丹反噬的东西。
暗渊的禁制.需要龙纹破。"
小绒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她的狐影虚影正在缩小,九条尾巴上的粉焰几乎要熄灭,圆眼睛里全是焦急。
陈昭这才想起系统的倒计时——只剩47小时了,再拖下去,他和小绒都会被妖丹能量撕碎。
"现在就去。"他扯下外套裹住小绒,转身时瞥见玻璃柜里的青铜锁链,此刻正蔫蔫地垂着,符文彻底暗了下去,"那锁链."
"是暗渊用来追踪龙纹的。"阮莺将青瓷罐塞进他怀里,"他们早就在找能激活上古龙纹的人。
你怀里的小绒是我当年救的幼崽,她认主的妖丹,本就该和龙纹共生。"
店外传来脚步声。
陈昭贴着玻璃望去,巷口路灯下,七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正往甜品店走来,为首者的手腕上,缠着和玻璃柜里同款的青铜锁链。
"走!"阮莺推了他一把,"从后门穿巷子,我拖住他们。"她的手指快速结印,素白围裙下的衣摆无风自动,露出一截银色狐尾——千年狐妖的本体终于显了端倪。
陈昭抱着小绒冲进后巷时,雨又下大了。
他能听见身后甜品店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阮莺清冽的狐啸。
小绒的粉爪扒着他衣领,体温越来越低,像团快熄灭的火。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瓷罐,莲子的清凉透过布料渗进来,混着龙纹的灼热,在掌心形成奇异的平衡。
系统音突然在耳边炸响,这次少了电流声,反而清晰得刺耳:【检测到目标地点"城南湿地"存在上古灵脉波动。警告:该区域禁制与宿主龙纹存在因果关联,强行进入可能触发.】
提示音戛然而止。
陈昭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湿地方向,喉间泛起腥甜——不管禁制里藏着什么,他都必须进去。
毕竟,能救小绒的,能解自己血脉之谜的,只有那株传说中的并蒂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