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季府下人们早就忘了凤栖梧这真正的侯夫人,纹丝不动。
凤栖梧也不急。
因为周公公不会在一旁看着。
周公公是宫里的老人,除了是锦贵妃的贴身大太监以外,也是皇上身边的人。
他冷冷看着,眯眼开口:“这侯府却是疏于管理了,一个奴才敢忤逆主子?”
管家蛮横仰着头看周公公,他虽畏惧宫中之人,但眼界也不长远。
不知道周公公在这的意思是替宫里的几位相看侯府,还在那愚蠢叫嚣。
“公公说笑,要是新夫人,我们定然有礼相待,这面前就是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外人,怎能在侯府闹事?”
“小姐,我们侯爷迎娶凤家表小姐是受过皇恩下旨的,天经地义,还请您莫要毁了这桩好姻缘。”
管家这么说,其实无非是受了季昶的命。
无论今日凤栖梧回不回来,从今以后侯府都没有她这位主母!
凤栖梧轻笑,想说什么,这时周公公开口:“下旨?陛下,下得可是这个旨?”
蹬一声,众人寂静,就见周公公往地上丢了一黄金做的斩牌。
上刻乾坤龙纹。
这下无论是谁都看懂了。
这不是只有御赐才能给得斩牌吗?拥有此牌着,无论是谁、无论在何处,可以越过阶级斩杀恶人,却可以免于所有责罚。
身边的陈氏以及后一步迎亲归来的新郎官季昶都惨白了一张脸。
上次斩牌出,是贪污十年的宰相当即被砍头割下,那么这次
一群人惊恐望着他,连凤栖梧都好奇,周公公要为了他杀谁。
白胡子老者眼睛一眯,挥了挥手:“管家,赐拔舌车裂。”
七个字,在场人腿软下跪。
没人再说什么大喜日子犯了机会,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望着凤栖梧。
这才是那位侯府真正的女主人、将军府失踪许久的嫡女啊!若不是她,谁还能让旁人为了她动用御赐之物去杀一个小厮?
此立威效果拔群,陈氏跟季昶就跟熄了火似的,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整个后院都是尖叫求饶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凤栖梧亲热笑着,挽住陈氏的手臂。
“婆母,吉时已到,可是要去看妾室敬茶了?”
陈氏冷汗涔涔,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她求助看向季昶。
而季昶胸口戴着红花,俊朗的眉眼上闪烁阴冷的光。
“母亲,随她走吧。”
娶正妻的规矩和纳妾自然不同,正厅里没有凤栖梧的位置。
但有周公公坐镇,很快下人把娶妻的仪式又改成了娶妾,搬来椅子让凤栖梧和陈氏并排坐着。
她头上紫金簪是皇贵妃偏爱,满宫之中唯有皇贵妃能戴。
这会儿东西在她头上,意味明显。
凤栖梧优雅坐着,手中端着茶盏,知道所有宾客都在打量死而复生的她。
一开始有好奇、打量,有趣。
但后面见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季昶,便开始为他心疼起来。
“栖梧,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自小性子温和大度,这安平侯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为你守丧三年,也够了。”
“更何况你受伤后再不能有孕,侯府总得开枝散叶,总不能没有嫡出的世子。”
“这季侯爷娶亲,是人之常情,你可以端着这么一副仪态,不能贤淑一些?”
大多宾客都认识凤栖梧,甚至不免有侯府的亲戚。
这些人一言一语,很快把季昶摘了出去,凤栖梧觉得可笑。
嫡出的世子该是正妻所生,她生不出,所以就不该做这个正妻?
她看了周公公一眼,询问:“公公以为呢?在我朝国,可是有生不出子嗣就能休妻的律法?”
周公公恭敬回:“自然没有,若说有子,当今贵妃体弱,年过四旬仍旧未有子嗣,按照宾客的意思,是要上书陛下,罢黜了锦贵妃?”
此话一说,前厅大气不敢出。
锦贵妃就是陛下的心头宠,可不敢说这等话,不然又是杀头赐刑的大罪!
瞬间闭上嘴。
最后还是季昶无奈,白着脸求她。
“栖梧,你要我如何做?”
一字一句风度翩然,好似是他受了多大委屈,凤栖梧嗤笑,掩过心头一抹痛意。
“为妾,就给我敬茶罢!”
宫门外头,流言四起。
皇贵妃送死而复生的侯夫人回府,这消息先是传到丞相霍溟玄耳中,后又传至京城各处。
他今年才双十有五,尚未婚配,比他亲姐姐当朝皇贵妃足足小了十七岁。
听了这消息,便想起在宫门口看见的那抹纤瘦身影。
便命下人:“给侯府的那对新人送份贺礼吧,不过,记得送给侯夫人。”
纳妾礼成后,遣散所有门客,侯府关起门来才能说暗话。
季昶望着凤栖梧,垂着眼眸道歉:“栖梧,我没想到你能回来,我实在……太开心。”
“今日之事,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怨怼,你若不满,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只求你原谅卿语。”
“无论如何,她是你表妹啊。”
男人应当是做好了准备,道歉模样极为诚恳,若不是凤栖梧重生一次,她不会知道在这男人斯文的外表下藏着多少狼子野心!
上一世归府,凤家人还只是把她关进柴房威胁,希望她莫要闹事,是这人觉得厌烦,下了个可怕的决定。
放火,杀妻。
凤栖梧这辈子都记得死前看见的画面,房梁轰塌,她从火光里看到季昶的脸。
他一边流泪,痛苦无比,一边对她道歉可怜:
“栖梧,我爱你,可安平侯府的爵位,只能是我的。”
“你为何就不能想明白?女人天生应该依附男人,你若主动交权,何至于此?”
“栖梧,若有来生,我们再做夫妻。”
恶心、恶心透了。
凤栖梧恨恨攥紧手心,指甲都陷进肉里。
她知道没有让这些人付出代价前,她不能跟季昶撕破脸,于是转而笑道:“无妨,我理解。”
“卿语纳妾,也不算外人,我能有什么意见?只是我在想,侯府所有的家产地产都是当年为贵妃挡刀赐下的。若没有此事,你季昶至今最多也就是个翰林院院士,怎么可能受爵为侯?”
“你向将军府以娶妻之礼提亲,当是给了不少彩礼,如今她变成妾室,就该让所有银两都退回来。”
“这般,你可同意?”
凤栖梧说这话,叫季昶和陈氏震惊。
“这,这嫁妆送过来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卿语就算不能为妻,同样也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你的妹妹,还是得送礼的……”
凤栖梧直接打断:“一表隔三里,夫君熟读圣贤书,不知这道理?”
“无论是不是表妹,其一,我是侯府主母,娶妻纳妾全由我决定,其二,侯府所有银两为我的所有物,只要我不愿意,休得给其余人。”
“夫君,限你三日就去将军府,把所有嫁妆拿回来!”
前厅站着的人都傻了。
陈氏、季昶,以及被掀了盖头的凤卿语。
她从来没这么丢脸过,红了眼眶。
季家人明显不想答应,可惜他们都忘了,周公公还没走,在旁冷冷提点道:“今日咱家在侯府看了不少热闹,看来回宫后可对陛下好生说道。”
一句话,季昶打了个寒颤。
他如何敢忤逆陛下?
当即开口:“明日,明日我就去要聘礼!”
凤栖梧终于满意,微笑开口。
“赏。”
她高高兴兴送周公公离开。
留下季昶脸色铁青,凤卿语更是身子摇晃,满脸痛楚。
季昶看见,扶住爱人关切询问:“哪里不舒服?”
“腹痛。”
无人知晓,凤卿语已经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