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
一点闪烁的启明星下,一匹梅花鹿从潼关方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梅花鹿上,坐的是一位道人,五十四五年纪,头戴鹤尾冠,身穿八卦衣,左手挽缰,右手拿一把拂尘,背上斜插一把乌黑的扇子。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只有八九岁,一张稚气的苹果脸,一对明亮的丹凤眼,还有一头乌黑清亮的秀发。
梅花鹿跑到渭水边上,启明星熄了。鹿子前腿刚一踏进水里,便一个哆嗦,连忙缩了回去。渭水上,水花荡漾,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发着怪怪的光彩,鹿子吓得掉转头去,不敢看了。
道人大声叫道:“走啊!嘿,这只死鹿子,你平时不是不怕水的吗?今天你发毛病哪?走啊死鹿子,看着我有急事你却不敢下水!走啊!快点过河去呀!”小女孩也用非常清脆的、稚气的声音道:“是啊,梅花鹿叔叔,赵爷爷和许叔叔肯定都已经打了好久的架了,我们快点过河去吧,要不,快要来不及了!”可是这梅花鹿却死活也不肯下水,甚至还倒转头走起来。
道人抱着小女孩跳下鹿来:“这只死鹿子!琬儿,算了,我们不能等它了,我背着你渡过河去吧!你在爹爹背上,千万不要乱动啊!”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道人把她一把抱起来放在背上,解下梅花鹿的缰绳,把她绑紧,站在渭水边,深吸了一口气,便跃起身来,跳进了水中,奋力向对岸游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北边的渭水里,清清的流水潺潺地流淌,对岸的山,岸边的树,历历分明。西边的军营里,早操的号角嘹亮,旌旗的淡影在半空中舞弄;营外的树林里松涛阵阵,秋风猎猎。南边的大山上,野菊花开得正浓,粗壮的松树柏树把山头围得严严实实。东边的山口边有一块草坪,里面有五六头黄牛在悠闲地吃草,两三个牧童趴在草地上,双脚朝天踢着,一会儿又在草坪上疯跑,追逐打闹。
赵云和许诸都没有在意这些。赵云在西边的树上,单手持枪,灰白的胡子随风飘飞。许诸在东边的树上,宝刀横在胸前,双目瞪得圆圆的,蓄势待发。
一股股猎猎的秋风吹来,两人衣袂翻飞。他们冲破的石墓,就在他们西边不远,遍地是石砾,漫天是烟尘!费尽心力建造的董卓墓,给两人这么一冲,便只有带着无数的财宝,带着精妙无比的机关,长埋地下了。
赵云抬起了枪尖,大喝道:“姓许的,你们的军营就在我身后,你要想过去,留下那本破书!”许诸冷冷地道:“赵老将军,我们从第七层墓底打到这地面上,你虽然把我的大刀给斩断了,可是你也并没有奈我何!我知道你的雪舞梨花枪是天下第一,可是我的七品莲花刀才只用到三品,胜负还早着呢!”赵云道:“那好,就让你看看真正的梨花枪!看我的瑞雪纷飞!”长枪闪着千万朵晶莹的雪花,裹起一股冷光,铺天盖地般泼了过去!
许诸当然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四品墨莲——砚池朵朵荷!”左手在七星宝刀上一抹,一股墨黑的刀气中卷着千万朵黑得凄艳的荷花,涌了出来。
这亮丽的一枪和惊艳的一刀在半空中产生了激烈的碰撞,四周的松树在劲风中摇摇晃晃,地上将黄还青的小草被卷起在半空中。草坪上,一头黄牛被吓得撒开四蹄跑向南山去了,后面带了一大群牛。一个小孩见了,赶忙跑去追,嘴里还喊着:“嘿!嘿!怎么啦!这些笨牛!回来!回来!嘿!这些笨牛,发了什么疯了!”草坪上两个小孩大声笑着:“阿强,快把牛追回来啊,要不回去该挨骂了!”“要我们来一起追不?阿强?”这两个孩子的声音,一样的清亮,一样的富于质感,惹得赵云也禁不住掉回头去看看:这两个孩子都是练武的绝佳资质!而更为奇特的是,赵云竟觉得两个孩子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没等赵云分辨出倒底这两个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又听那阿强大声回答:“不用了,这几头笨牛,我还不怕它们。”但他们却不知道,那几头笨牛四散奔跑,原来是有两名绝世的高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生死相搏;更不知道,这几句话居然是他们几个小孩在一起所说的最后几句话!
赵云又退回到了西边的松树上,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渭水里游上来一个道人,他背上还有一个小姑娘。这道人爬上岸,便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边还大声喊着:“赵子龙!许仲康(许诸),你们别打啦!你们不要再打啦!”一个清越的小女孩声音也跟着叫道:“许叔叔、赵爷爷,你们不要打啦,打不得了啊!”赵云和许诸都从树上跳了下来,朝那道人迎上去。两人并肩在树林里跑,赵云突然胡子一翘,一枪向许诸扫过去,许诸连忙用刀架住。赵云喝道:“把真经交出来,不然,我绝对不放过你!
”许诸眼一瞪:“你休想!”赵云将枪一摆,又一枪刺过去,许诸举刀挡过,回手就是一刀。两人又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道人跑近了,一看两人还在打,连忙把背上的小女孩放下来,回手取下扇子,刷地一声打开,一扇子便向两人中间斩了下去。这一尺半长的扇子挥撒开来,就像一把大扫刀,扫起一片晶莹的刀光,化作一股嗖嗖的冷风,一下子吹谢了荷花,吹落了梨花!
赵云和许诸同时后退一步,望着这突然闯进来的高手,突然又同时叫了起来:“徐庶!徐军师!怎么是你!”原来,这黑衣老道竟是二十五年前,在刘备军营中任过军师的徐庶,诸葛亮的师弟!
当年,徐庶还刚从师门中出道,被刘备请来作了军师,赵云也在他帐下听过令。在徐庶的指挥下,赵云和关、张等名将和魏军大将曹仁大战两三场,歼敌达五万人之多!这样,徐庶也引起了曹操的重视。爱才若渴的曹操采纳了谋士的建议,利用徐庶的母亲设计,逼迫徐庶到了许昌,在自己帐下作一名谋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许诸认识了这个号称天下五大军师之一的兵法大家。但是徐庶仍然不忘旧主,忠于大汉,在曹魏营帐中从不发一言,而且在赤壁之战的时候,找借口离开了曹军大营,远遁到了潼关附近的大山中,娶妻生子,修身养道,习兵法,练武艺,过起了逍遥自在的生活。(事见《三国演义》之《赤壁之战》)徐庶一下子收起扇子,道:“两位老友,你们不能再打了,快离开这个地方,今天辰正时分,这儿就要发生大变化了!”许诸惊道:“什么大变化?”徐庶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云已经道:“只要许诸你把那本书拿出来,我马上就走,而且还要请徐军师您去汉中,您的师兄诸葛亮现在已经是我蜀中大汉的丞相,就在汉中练兵,他看见您去,一定会特别高兴的。”许诸怒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徐先生,我们一起去洛阳,我做东,在洛阳的中原酒楼设大宴会请你!”赵云大怒,正要说话,徐庶道:“书?《南华真经》?”赵云许诸一齐道:“怎么你也知道这本书?”徐庶急忙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讨论这本书?我看,把这本书丢进董卓墓去,让它回归原处,是最好的!把它丢了,快走吧!”赵云截道:“不行!为了这本书,我已经牺牲了两个弟子,我必须得到这本书,我要把它带回去,交给丞相!”许诸怒道:“你牺牲了两个弟子,我也一样损失了两个部下!我奉大元帅的亲口命令,皇上的圣旨,必须带这本书回洛阳!我怎么能把它交给你!”赵云大怒:“那就先拼出个高下来再说!”长枪一摆,又刺了过去。许诸也怒道:“打就打,我会怕你!”宝刀一举,迎了上去,两人又激战在了一块!
徐庶急得大叫:“赵子龙!许仲康!你们千万不要再打啦!”将扇子一张,大叫道:“寒梅六出!”一扇子就打了过去。
赵云许诸一齐大叫:“你别管,先让我们拼出胜负再说!”两人将刀枪一齐打向徐庶。徐庶连忙躲开,两人又火拼起来,边打边向草坪上过去了。
徐庶又急又怒:“你两个犟驴子!不要再打了!千万不要打了!”一边叫一边跟过去。小女孩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喊:“爹,等等我啊!”草坪上,两个小孩一边叫着,一边跑了过来:“那边有人打架哎,快看,快看打架去!”于是,一切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赵云已经非常恼怒了,许诸也特别想回洛阳了,但赵云老是挡在他前面,他也非常愤怒,所以两人都用上了最后的绝学——赵云将金枪绕了三圈,大叫道:“春风浩荡梨花开!”和煦的阳光照在金枪上,照着枪尖里涌出的朵朵雪梨,四周一下子像是回到了阳春三月,遍山的梨花都开了——但每一朵梨花,都是夺命之花!
这就是雪舞梨花枪中的第一绝杀!
许诸双目暴睁:“来得好!”左手抹一下七星宝刀,大喝道:“看我的第六品莲花——白莲渡劫!”宝刀一下子成了银色,从刀尖中涌出了一股又一股亮白的莲花,一下子找回了盛夏的燥热,好像要把这周围的一切,特别是那遍山的雪梨花烤焦!
枪影刀光的碰撞引发了巨大的爆炸,这爆炸比石墓中的那次爆炸甚至要强烈十倍!甚至,引发了山崩!
当赵云和许诸各自退回三丈的时候,一块房屋大的石块轰隆隆地掉在了草坪上。两个小孩叫起来:“哎呀,怎么会掉石块?”赵云许诸都吃了一惊。这时,徐庶才跑到跟前,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可是他在说话之前看了看天色,马上惊叫起来:“卯时七刻!还有一刻钟!子龙,仲康,你们快丢下那本书,快走!马上就会有大变化啦!”一转头又看见两个机灵的牧童,连忙道:“你两个,快点回家吧,这儿会发生大事的!”就在这时,轰隆隆的响声炸响开来,一阵阵响彻天地,震耳欲聋!一块块比房间更大的巨石,就像雹子一般洒下来,在草坪上砸出了一个个大洞。草坪上的人们顿时四散奔走。赵云许诸都向西边跑去,一直跑出了二三十丈,来到树林边上。这儿已经超出了山崩的危险地带,要平静多了。再西边的曹军大营里,兵将们都听见这边的响动,号角吹响了,旌旗舞起来,一队队马军步将开出营来,向这边跑来。
可是,徐庶没有跟上来。
赵云回过身去,喊道:“徐军师,快走啊!徐军师……”突然“啊”地一声——草坪上,巨石乱飞,烟尘狂舞。乱石烟尘中,徐庶在奔走着,找寻着,一边还在喊:“孩子,放牛的孩子,你们怎么样了?你们在哪儿啊?孩子!”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女孩在跟着跑,跟着叫:“爹爹,危险啊!”赵云想都没想,展开最精妙的轻功,倒奔回草坪上去,奔回那乱石纷飞、充满危险的修罗场上去!
许诸也看见了,他立即停下脚步,倒了回去,甚至比赵云回去的速度更快——而此时,他离前来接应的曹军铁骑队只有不到百丈的距离!
就是这百丈,成了许诸跟曹魏大军永远的距离!
当赵云和许诸奔到草坪上去的时候,徐庶已经找到了两个牧童,把他们紧紧地抱在怀去,那个清亮的小女孩拉着他的长袖,拼命地摇着:“爹爹,危险,咱们快走,快回家吧!”赵云和许诸同时奔到徐庶和三个小孩身边,而这时——正好是辰时正!
从遥远的天际之外,仿佛一个几万年延续下来的噩梦,又仿佛从洪荒的地狱悄悄地溜出来的恶魔,射下了一股阳光,一股比阳光亮上一千倍一万倍的阳光!
这阳光悄悄飞下来的时候,徐庶正在大叫:“子龙,仲康,快,快扔掉那本《南华真经》,扔得越远越好!”许诸没有回答,却从怀中拿出那个铁盒,打开来,盒子里是一本金黄色封面的,上面有四个饱满圆润的隶书的宝书——就在这时,那道百年以来一直在悄悄射过来的强光,射到了这本神秘的书上。
辰时正,一道异常强烈的阳光,射在了《南华真经》上!
耀眼的强光,让赵云、许诸、徐庶、还有三个清秀伶俐、骨格清奇的小孩,便一下子都失去了知觉。然后,那道强光便筱地缩了回去。草坪上,只留着一块块巨石,乱草,还有一个个大洞…
…
山崩停止了。魏军的马队赶到巨石堆的时候,便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护卫大将军了。
两天后,汉中丞相行辕。
诸葛亮还在灯下焦急地踱着步,姜维进来了。诸葛亮问道:“北伐中原的所有准备都做好了?”姜维点点头。
诸葛亮沉闷地道:“唉!现在真是万事俱备了,可是,赵老将军还没有消息吗?”姜维沉痛地道:“丞相,我正想报告这件事。渭水边曹军大营里我们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那件事出了问题。董卓墓边上,八月二十五日早上辰正时分,发生了山崩,董卓墓已经被埋在了乱石堆下。赵老将军和他的两个弟子,司马懿派去的魏国护卫大将军许诸和两个部下,全都失踪了!”诸葛亮怔住,缓缓地踱到窗下,望着窗外墨黑的夜空,两行清泪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下来:“老将军,是我诸葛亮害了你啊!”与此同时,在洛阳皇宫中,御花园里,一名身着团龙黄袍的青年人在手持三支香,虔诚地祭拜着。他身边,一位瘦削的中年人站着,沉痛地道:“陛下,护卫大将军许老的牺牲,真是臣的一大过错啊!”这青年人原来竟是魏国皇帝曹睿,只听他缓缓道:“司马大元帅,他们只是失踪,而且,朕想,这一定是天意,应该说和大元帅无关的!”夜色中,天上有两三点星光点点,低暗的阴云压在沉闷的大地上,只让人感到一阵阵抑郁,就像魏蜀两国的君臣。
天边有两三点星光,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
曹睿仰望着那点点的星辰,突发奇想:“也许,许大将军他们,已经到了那里的某一个星星上了吧?”夜空中,那一道白光飞快地缩回,缩到西边宇宙边缘处的某一个星球上……
引章无题漆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从一个神秘的地方,从外太空浩瀚的宇宙深处,一道强光,正用着比普通的光线快上无数倍的速度,在星际间穿梭着,延展着。
这一道光,有前延,却没有后尾,无穷无尽的延展,并没有让它消耗哪怕一丝能量,它仍在无穷尽地延展着,延展着……
河外星际,有八十八星团,繁星闪烁,有着无穷大数目的恒星、行星、卫星……在这些星团内部,每个星团里都有着若干星云,或是独立的星系。星系之下,又有若干个子星系,每个星系中都有一颗恒星,和若干颗行星。行星边上,又有一些卫星,星系里还有彗星。这层层级级的星,就组成了我们无际宇宙的亮丽星空。
而那一道光,就来源于河外星际朱仙二十六星云十六星团,从这个星团中的一个叫做外太阳系的星系中,一颗神秘的行星上射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星球,为什么会射出这股神奇的光线来。谁也不知道,这道光芒,会射到什么地方去,会给那个地方的星空,带来些什么变化,又会给这射出这股光芒的星球,带来些什么东西。
一座不算雄伟却暗藏庄严的寝宫,一间毫不华丽而精致典雅的卧室,一张平实无华又舒适安逸的床,床上睡着一个白发苍苍仍面色红润的人。
睡梦中,思绪飘乱。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有形的存在,也许,自己只成为了飘浮在宇宙中无物可依的游魂,在茫茫无边的星云中穿梭游荡。
在他所处的年代,他是不可能知道星云、宇宙这些词汇的真实含义的,然而在睡梦中的他,却真实的知道了这些词语所表达的意思。
然而,连自己都无所依归的他的灵魂,却的的确确地看见了一场大战的发生、展开而又离奇的结束——在高高的山岗上,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细看,这道光柱来源于一个硕大的井——有多大呢?他想着,嗯,应该是比皇宫前面的广场大不了多少吧。这口大井毫无出众之处,就与自家后院的水井差不多——除了大了许多之外。井口边,寸草不生,一大片腥红的土地好似饱饮了鲜血一般。
那道光柱,很粗大,应该是拿三五个人都不能把它抱起来。光色刷白,却并不耀眼。它立起直冲到天空,大白天也能看见它在空中穿越,却看不到它的头。光线之中,隐隐有一些红丝、黑丝透出,更显出这光柱的古怪。
从光井边往西边看,那真是一览众山小啊!视野极其宽阔,周围的山关都要比这座山峰低了一个头,眼看到这山脉向左右延伸,像两只手臂,直延伸到西边,最后在极西的地方,突起另一座绝高的山峰,环抱了这一块盆地。
再回头向东方看,那是一片海湾,浑黑色的波浪拍打着岸边的礁色,就在山峰的脚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再向东去,漫长的海岸线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大海,几点海鸥在海面上起伏着,追逐着。
光井的南方,在山岭之外,那是一片福地洞天,这老远的看去,也可以看见那里有四季不败的鲜花,长青不老的松柏,清翠动人的河水,只是没有一只动物。在一座悬崖下边,却展现了一片浩劫过后的景象,土翻草颓,岩崩木断,一堆白骨,在山崖下闪着白光,令人触目惊心。
光井的北边,也在山岭之外,那是一片谷地,谷里漆黑一片,混沌不分南北。在谷口的地方,两道石崖就如两扇大门,拦着谷口的路。在左边道石崖上,两个好似在滴血的鲜红大字在阳光下闪发着幽异的光:魔域。
收回目光,在光井左边,一南一北相距十来丈的地方,耸立着两块巨岩,南方一块呈白色,高大雄伟;北边一块却是黑色,陡峭削直。
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不知名的地方,还有人。
峰顶两边的谷地里,正有许多人在拼杀,喊声震天,刀枪耀眼,不时还有闪电、雷火助阵——但,天空明明是晴天。
光井左边两块巨石上,正飞落两个人来。
一个全身白衣,英姿勃勃的青年,飞落在南边白色巨岩上。只见他,头挽明黄头巾,剑眉星目,直鼻方口,下颔秀气的一抹,双耳廓大如轮。他身上是一件乳白色的长袍,内里衬着淡黄箭衣,袖口紧扎。一条镶玉的七宝玲珑带束在他腰间,一把青亮如虹却毫无装饰的长剑提在他手里。他英气逼人的脸上,这时却有无尽的沧桑、无奈与悲戚。
一个一身红装,诡异莫测的青年,飞落在北边黑色巨岩上。只见他,头上是耸立如箭的鲜红色头发,一股股飘散在风中;长相其实很英武:两道浓眉,一双虎眼,威武的鹰钩鼻,紧抿的四方嘴,配上那一张国字脸,两只方正耳,有说不出的雄壮,可是全身上下红衣红裤,腰间更有一根亮如白骨的腰带,加上身后那一块漆黑的披风,看了只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阴冷与邪恶!
冥冥之中,梦境中的人却对这两个青年,产生了一种十分相熟的感觉,这感觉从何而来,却是不知道的。
白衣青年长剑指着红衣青年,大声喝道:“乔丹!当初七兄弟结拜,你是大哥!抗魔大业,以你为首,谁曾想到,你竟然沦身为魔!你这样做,对得起许师叔、徐师叔和琬妹吗!”红衣青年却没有看白衣青年,只是自顾自的打量着手里捧着的一把大刀。那刀,通体赤红,一根白色绣带飘在刀靶上的圆环上,刀身上色彩流动,闪着一串串红红的影子。
他看着刀,淡淡地说:“道消魔长,谁能预料?子龙师伯在世,怕也不能预知我俩会在这儿做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吧!何况,你我两人,一个成为圣尊,一个却是魔尊!”冥冥中,梦境中人大惊,差点惊醒过来:“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倒底是一个什么梦!”白衣青年瞠目大喝:“住口!我师父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南华人类,四百年抗魔,从未有人与魔道同流!你丢了我中原人类、南华人类的脸!”他扬起剑来,又喝道:“我奉劝你,放下魔刀,返身回人,我们还当你是大哥!不然……”红衣青年将大刀斜举,怒吼道:“不然怎么样!你还知道我是大哥,我在血魔池底三年,历经多少怨灵煎熬,才练成血隐魔刀,成就全身血灵功力,成为魔界的至长——魔尊!我们来到南华大陆十一年,这里的人类给过我们什么!有没有人给过我真正的亲情!我深爱的人,她投入了谁的怀抱!我已成魔,我就是魔,又怎么样!废话少说,看我们倒底谁才是南华大陆的至高无上!”说罢,将大刀丢起,那刀立即幻出一股蒙蒙的血气,裹向白衣青年。同时将身后的披风一掀,和身扑向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切声吼道:“冥顽不灵!”也将长剑一丢,那剑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道光弧,终于逐渐将剑身包住,迎向血刀。同时将长袖一甩,迎向红衣青年打来的拳头。
两人这一斗,就斗了大半个时辰。刀剑在空中相斗,人也是两块巨石间相斗。红衣青年一拳打出,就有一股阴冷的啸声,和一团腥红的拳影打出来;白衣青年一掌击去,却带着正大、浑厚、光明的感触,只让人真把他当做天地万物之圣一般!
红衣青年久攻不克,心中越来越恼怒,终于怒吼一声,跳回到黑色巨石上,将手一招,那把大刀就回到了他手中。他喝道:“海啸!”刀向光井的上空斜举,光井东边的大海里顿时响起了比雷声更响亮千倍的响声,一波更胜一波的巨浪翻腾着,一下子翻起高达千丈的浪壁,汹涌着扑向峰顶,辅天盖地冲向白衣青年。白衣青年冷哼道:“真是不可救药!”长剑伸出,剑尖上冒出一股纯白的气息,穿过光井,融到扑上山峰的浪花里,再大喝一声:“水意!”那滔天的巨浪居然听从他的召唤,在白光的驯服下退缩了回去,只有一小部分浪花越过峰顶,扑到山岭里去了。
红衣青年一击不成,更是恼怒,大吼道:“看我的血海腥浪!”大刀长举,一股股腥红的气流从血红的大刀上冒出,裹在大刀四周,并向白衣青年这边漫延过来。隔着大老远,就可以闻到那气流里散出一股股恶臭,就如掉进了一个血的海洋里一般!
白衣青年怒喝:“你如此沉沦魔劫,不惜大伤天和,不觉得恐慌吗?”长剑横拦在胸前,剑上闪起一层圣洁的乳白色光辉,把他脸上映衬得一片光明圣大。那片滔天的血浪一逼近长剑前三尺,就被白色的光辉所消融了。白衣青年嘴里念念有词,那白光就越来越厚,越来越亮,从剑上散发出去,逼退血光,更逼向红衣青年。红衣青年被逼得在巨石上立脚不稳,一步跳下巨石,落在光井边。
红衣青年死盯着白衣青年身前的长剑,冷道:“这就是被尊为圣剑的‘我剑’吧?打小,你的九生玄元就练得比我好,后来你被困地宫底下的火岛,又练成了玄天神元和圣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任凭你圣剑高明,也伤不了我的‘血灵’!”白衣青年哼了一声,道:“不是我玄天神元和圣剑厉害,而是你不知道,邪不胜正,这始终是亘古不易的真理。你由正道的化身沦为魔界的至尊,也参不破这一点么?”红衣青年怒道:“你别得意!看我的引魔!”大刀举起,却又好似想到什么,放了下来。但白衣青年就大为紧张了,连忙扑身过来,要阻止他。眼看白衣青年扑近了,红衣青年再也忍不住,再一次举起大刀,狠狠地朝着光柱砍了下去!
白衣青年见状,也不得不喝道:“那我只有渡仙了!“也举起长剑,向着光柱刺了进去!
一时间,似乎是上万个太阳同时爆炸,眼睛里刹时就一片空白,头脑里也一片空白,仿佛陷入了久久不能平愈的亘古时空之洞,冥冥中的睡梦者就在这一片无法形容的光亮中,惊醒了。
天亮的时候,全府上下都在流传着:“将军又做梦了。”“这是他第七天晚上做这个梦了!”“是啊,每天晚上,将军都会做着同样的梦,梦见同样的东西,连接着请了七八个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真是邪了门了。”“看样子,不是什么吉兆。”“但愿不要发生什么祸事才好!”“可不是吗,老将军重征战一生,老了,可不要有什么不对啊!”将军在正堂里。雪白的头发胡子在飘舞着,伸出一只不比年青人弱的手臂,搁在一张条桌上,一位同样头发全白的老医生,正在低着头,闭着眼,诊着脉。
好一会儿,老医生抬起头,张开眼,道:“老将军,并没有什么,病症。也许,是操劳,过度,产生了幻听,幻梦。休息休息,就会没事的。其实呢,也不需要吃什么药,但是呢,我还是给将军呢,开一些安定宁神的,药。将军按时服用,就没有什么,大碍。”将军点点头,伸手向外一引。旁边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对老医生道:“老人家,请到外面开药吧。”老医生点点头,向屋外走去。那中年人返身对老将军道:“父亲,您请先休息,我陪老医生去外房里开药去了。”老将军点点头,没说话。
待中年人和老医生出了这间正堂,老将军才喃喃地说道:“清静宁神,唉,清静宁神。看来,我这病,也只有诸葛亮丞相回来,才能给我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