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瞬间,千程就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跟昨天她送袁芷柔去医院脱不了干系。
她冷眼睨了下地上那份熬了整整一夜赶出来的方案,环臂直视谢京宴阴沉的目光。
“谢总的意思是?”
“你对柔儿做了什么,还需要我挑明吗?害得她不仅进了医院,连我的公寓都不敢回了!”
祝千程忍耐着他的咄咄逼人,平静地为自己解释:
“我什么都没做,她身体虚弱突然晕倒,是我把她送去医院的。”
谢京宴在她眼前摇摇头,眼中全是鄙夷。
“柔儿在国内无依无靠,只能投奔我。她不过是不小心弄坏你一些没用的东西,她的行李也是我让她暂时放到你房间里的。你就不依不饶,把她吓到医院?”
祝千程觉得可笑。
他以为她还是以前的她吗?
还有八天……只剩下八天,她就要跟别人订婚了!
是不是到那个时候他才会相信,她已经对他死心了?
“我……”
谢京宴却没有耐心听她说什么,打断道:
“程程,你忘了她们母女过得这么凄惨都是因为谁了吗?”
祝千程脑中的神经骤然绷紧!
她在心里冷笑,眼神坚毅,答道:
“她们母女的事我不了解,我跟她们不熟,也没有做过你刚刚说的那些事。谢总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要乱说,毕竟您也是有身份的人。”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沉寂,空气稀薄。
两个人站在对立面,谁也不肯落下风。
终于,谢京宴长舒一口气,不带任何感情道:
“程程,你太让我失望了。”
就像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他和她之间无声地破裂。
谢京宴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祝千程一人。
她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喘息越来越明显。
他又为了袁芷柔跑来她面前发疯?第几次了?
她闭上眼。
谢京宴,你也让我太失望了。
她一步一步绕过办公桌,把地上的方案捡起来。
清脆的高跟鞋声寂寞地回荡在她自己耳边。
啪!
她重重地把文件夹摔在桌上,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出门了!
外面办公区更加鸦雀无声。
员工们一个个拿着筷子端着塑料碗,纷纷低头偷瞄背影“火气冲天”的祝秘书。
谢总经理……祝秘书……
这俩人的事在华海又被绘声绘色地传了好几天。—
此时正是早高峰,祝千程被堵在车流中,方向盘上一双手握成了拳头。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她托死党林泽平的关系调取到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和袁芷柔的病例,以及那个小护士的证词,证明她没有苛待袁芷柔。
他谢京宴没有资格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可当她把这些证据通通发给谢京宴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几个红色的感叹号让她瞬间宕机。
她再三确定这是谢京宴的账号。
“呵……”
祝千程震惊得笑出声。
他把她好友都拉黑了?
这种冲动、不入流的行为竟然是谢京宴那种理性到可怕、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会干出的事?
就为了给袁芷柔出一口气?
她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尽,五脏六腑被愤怒烧得火辣辣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企图还原真相的行为非常可笑!
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谢京宴只要袁芷柔好!
祝千程把袁芷柔的病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在来来往往病患好奇的目光中走出了医院。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由愤怒变得麻木。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跟谢京宴纠缠不清,他们立场不同,关系畸形扭曲,过往的暧昧都不过是泡影,是他设下的陷阱。
等红灯的间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
祝千程一偏头,竟在不远处一家私立医院的门口看到辆保姆车。
身形清瘦,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体贴地扶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下台阶。
旁边的月嫂小心地抱着刚出生的婴儿。
几根树杈遮住视线,她怕是自己看错了,又怕自己没看错,焦急地低头、仰头让自己看清楚。
确定是谢溟生时,她浑身冰冷,内心剧烈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滴!
滴滴!
暴躁的喇叭声从后催促,千程吓得身体一震。
脸上,流出两行泪。
同时咒骂声也响起:
“帕拉梅拉了不起啊!你特么趴窝了?能不能走了!”
祝千程咽下泪水,启动车子时手还是抖的。
她一边开车,一边哭得压抑。
她想不通谢溟生为什么要背叛陆胭。
别人不知道,但她非常清楚陆胭的心。
陆胭跟谢溟生纠缠了一辈子,无论谢溟生对她作出多么疯狂的事,她最后都选择原谅了他。
因为对她来说,有比一段顺遂的人生更加重要的东西。
就是她和谢溟生的刻骨铭心。
可惜……终究被辜负了!
千程宁愿承受这种痛苦的人是自己,不是她最敬爱的母亲。—
她开着车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想理任何人,手机被打到关机。
夜色降临,路过一个低调奢靡的酒吧时,她停了下来,把钥匙扔给门童。
她浑身名牌,冷艳优雅,集清纯和妩媚于一身。
又是来独自买醉的,自然从一进门就勾住了不少臭男人的目光。
放空自己借酒浇愁中,她不知道,二楼一整面特殊材质的玻璃墙内,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晃着酒杯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姐姐,我陪你吧?”
一个染着粉头发的调皮大男孩儿坐过来。
“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姐姐,你看我一眼啊。”
祝千程轻笑一声睨向他,握着酒杯抵住晕沉的大脑。
另一只柔荑伸过去,捏了捏在粉发衬托下无比白皙稚嫩的俊颜。
男孩儿冲她笑,露出尖利的虎牙。
她不感兴趣,推开他:
“太小了,过两年再陪姐姐,乖。”
男孩儿眼色一寒,不怀好意地扯动唇角,悄悄在自己的酒里加了点东西。
“那好吧姐姐,我请你喝一杯,两年后的今天一定要让我陪你哦。”
说着,他半是强迫地把酒喂进已然醉了的千程口中。
“唔……咳咳。”
祝千程没有防备,无力挣扎,稀里糊涂被喂了加了料的酒。
很快,她小脸儿绯红,一双大大的鹿眼迷离,身子不安地躁动,摇曳的蓝光打在她身上尽显魅惑。
男孩儿得逞地抱起她的身体。
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楼上——
男人分开交叠的双腿,放下酒杯,危险地眯起眼。
他动了动手指,身后的彪形大汉立刻按住耳机下命令。—
车后排的颠簸让祝千程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肯定是她,就看你给多少了。”
“袁姐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给钱,我干脆放了她好了……”
祝千程浑身像被蚂蚁啃噬般,又痒又热。
她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掏出手机,在一阵阵猛烈的眩晕和渴望中给谢京宴发去自己的定位。
【救我!】
【快!】
可回应她的,却是无情的红色感叹号。
祝千程本就熏醉的双眼更红了。
她不敢相信,他到现在都没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
她颤抖着,不死心地一遍遍给他发定位。
结果当然都失败了。
“妈的,醒了?”
男孩儿探身抢过她的手机!
看她在求救,一巴掌扇得她耳鸣,按了关机。
“姐姐,弟弟送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猛然打来一阵阵白色的强光!
等他适应后,车门早已被打开,三四个彪形大汉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是……”
“小子,你不想活了。”
一个手刀劈来,粉发男孩儿像只小鸡仔儿般瘫倒在地。—
“嗯……”
滑丝丝轻飘飘的柔软触感,好似置身云端。
祝千程抓着被单,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半阖的视线中,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坐在床尾。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