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小字标准大字

背景色

白天夜间护眼


第二篇破译梦幻的奥义——中国占梦术2

诸如此类的占卜活动,其最终目的都是要预测和划分吉凶。正如王充在《论衡·卜筮篇》中所说:“然则卜筮必有吉凶”,“夫占龟揲蓍,自有兆数,兆数之见,自有吉凶,而吉凶之人,适与相逢。”占卜划分吉凶,反映了人类在原始时代最朴素、最实用的价值观念。就是说,凡是有利于自己的预兆都是吉,凡是不利于自己的预兆都是凶,有利、不利最初可能是很具体的。那么,占梦有无吉凶呢?它的标准又是什么呢?最初一般只有梦见什么就如何如何的种种具体说法,很少有吉凶的划分。梦兆的吉凶两分法的产生,必须以一定的思维抽象水平为条件。

然而,占梦的目的,旨在预卜人事的吉凶,因而无论是占梦者或梦者,都很自然地把梦象或梦兆分为吉凶两类。在占梦的过程中,这个划分有一个大略的一般性的标准,然并没有一个确定不变的标准。

殷商时代,基本上已经把梦分为两类。殷墟卜辞中,殷王占梦总是采取一正一反的占梦形式,如有祸害还是无祸害?有灾孽还是无灾孽?有艰难还是无艰难?事顺利还是不顺利?但未清楚地出现“吉凶”对举的提法。只有在《周礼·春官》中,我们才清楚地看到吉梦、凶梦(恶梦)的明确提法,占梦官的任务,就是“占六梦之吉凶”。

不管吉凶划分具体历史过程如何,人们对占梦最感兴趣的是,占梦者如何划分吉凶,或者划分吉凶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有关这方面的材料都很少,只是到了东汉,王符在他的《潜夫论·梦列》中列举了几种划分方法,他说:

凡察梦之大体:清洁鲜好、貌坚(体)健、竹木茂美、宫宝器械新成、方正开通、光明温和、升上向兴之象,皆为吉喜,谋事从成。秽臭污(浊)、腐烂枯槁、倾倚欹邪、劓刖不安、闭塞幽昧、解落坠下、向衰之象,皆为(凶恶),计谋不从、举事不成。妖孽怪异,可憎可恶之事皆为忧患。图画卵胎,刻镂非真,瓦器虚空,皆为欺绐。倡优俳舞,并小儿所戏弄之物,皆为欢笑。此其大部也。

王符的这种划分基本上是两分法,但不是简单的吉凶两分法,而是吉与不吉的两分法。“凶恶”之梦虽然应该算作是凶梦,但其外还有“忧患”、“欺绐”之梦,不能把它简单地归为“凶梦”。这就是说,不吉不一定就是凶,不吉之极才是凶,只是大灾大难,毁灭死丧之兆者才称之为“凶”。

事实上,平心而论,王符的划分标准,首先是人们清醒时对现实事物所表现出的一种好恶感受的心理状态或心理倾向,而后才是人们在睡眠中和醒来后对梦境、梦象所表现出的好恶感受的心理状态或心理倾向。我们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夜间梦境所见梦象,若是“清洁鲜美”者,梦中心情愉快,醒来后感受很好、精神焕发。若是“秽臭污浊”者,无论是梦中或醒来,感受都不好,心里都郁郁不快,自然是打不起精神。然而,占梦所讲的吉凶,不是梦者对梦象的感受,而是梦象所预兆的人事吉凶。但要说梦为“可喜可乐”者一定会“谋从事成”;而梦中“可憎可恶”者便一定“计谋不从、举事不成”,那也未必。现实生活中,梦美事不成的现象很多,而梦坏事却成的事比比皆是。因此,王符的这种划分标准是经不起检验的。

明人陈士元认为人梦有吉有凶,来自于天地之梦有吉有凶,而天地之梦有吉有凶,皆从天地之“精神”所发。人梦之吉凶是因为精神离体,所遇天地间“晴晦异常、跻堕异志、荣辱异境、胜负异持”等等祯祥妖孽之类所产生的。所以,陈士元不负神灵所望,把人梦之吉凶,归结为“天地之精神”所主宰、所决定、所兆示。所以他有一个基本明确的划分:晴朗者为吉,隐晦者为凶;上升者为吉,堕下者为凶;荣耀者为吉,耻辱者为凶;胜利者为吉,败负者为凶。

这里,当然他强调人梦之吉凶,决定于天地之“精神”,且极力维护梦是神灵对人的启示这一古老的观念。但事实上,他的这种划分仔细想起来与王符并没有多大区别,也是从人们的好恶感受来划分。如胜者感受好,梦占为吉;败者感受不好,梦占为凶。

佛教也有论梦吉凶之说,他们常把梦之吉凶名之为梦之善恶。对于梦为什么会有吉凶善恶,他们认为决定于梦者前世的“善恶种子”和后世对菩萨的态度。恶梦的梦象一般是杀、盗、淫之类,善梦的梦象一般同佛、菩萨的形象以及释经、诵经、持戒布施等佛事活动相联系。《法华经·安乐行品》概括梦感的“好相”有五种:一是梦见佛为众生说法;二是梦见自己为众生说法;三是梦见佛给自己传授;四是梦见修菩萨之道;五是梦见自己入相成道。另外《菩提心经》引世尊之言,也说善梦之相有四种:一是梦见莲花;二是梦见伞盖;三是梦见月轮;四是梦见佛形。按佛教的解释,善梦可使梦者进一步增长善报,恶梦又使梦者恐惧而生善心。这种划分吉凶善恶的界线,完全是宣传佛教的教义,教人们信佛入佛,为佛教的传播服务。

上述吉梦和凶梦的划分仅是一个大略的标准,但后来由于梦兆越来越复杂,占梦的方法也越来越多。如直解、象征、类比、连类、拆字、谐音、破译、反说等等,只要解释得通,吉梦可以解释成凶,凶梦可以解释成吉,只要占梦者善于转释,就可以逢凶化吉。所以吉凶虽然有一个大略的标准,但又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因此,吉凶是确定的,又是不确定的。任何占梦者或占梦家都不会否认吉凶的确定性;否则,占梦就失去它固有的科学意义,神灵的启示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用不着去占断它并去预示人事。但是,任何占梦者和占梦家都不会死守某种吉凶标准,不然占梦就很难得到应验,人们就不相信占梦,也就不会去占梦了。

必须指出的是:在划分梦象的吉凶上,有时取决于我国以汉族为主的古代社会生活、民俗和精神文化。这样,古代梦书中的某些占辞,也即梦见什么预兆什么,绝不是某个人的随意杜撰,而往往反映了一种极其古老的民俗和文化价值取向。

祥龙献瑞比如:中国古人迷信梦,也特别崇尚梦龙。一些封建帝王在即位前后往往都梦见龙。龙在中国是尽人皆知的神物,在所有的动物神中,龙最受人宠爱,最具生命力,受到无可比拟的崇拜,所以梦见龙均为大吉大利的贵梦。龙不但在宫中,而且在民间,甚至在人的梦中是无处不在的,梦龙是祥瑞的象征,所以梦龙多为吉。

又如:中国古人崇拜天体,把日(太阳)、月、天和星辰,视为神灵和神灵所处之地,认为它们可以控制人类的吉凶福祸。所以梦书中一般把梦天、日、月者多占为吉。不过从《敦煌遗书》中的《解梦书》来看,仍有“梦见日月没者,大凶”,“梦见太阳落下,主凶”,“梦见日月斗,大败”,“梦见(天)崩者,年大荒”,“梦见炎天,必为国兵”,“梦见天地大小者,军事起,不吉”,“梦见天音(阴)雨,身患”等条目。这里,把天、日、月的征象同人们对这些征象的直接感受联系起来;这些梦几乎占为凶或不吉,在人们看来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时,古人认为天象的任何变化都预示人事的吉凶福祸。为了预测人事,人们对那些与制订历法无关的天象,诸如日月食、流星、彗星等也倍加注意,称之为“天变”;一旦发生天变,甚至于梦见天变,人们便十分惊恐。所以古代梦书中一般都把梦见各种奇异天象如日月食、流星、彗星等看作凶或不祥的征兆。

还有,土地也是古人加以崇拜的对象,因为它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关于土地崇拜的梦条较多。《敦煌遗书》中的《解梦书》和《敦煌解梦书》中梦地的条目相当多。梦地的吉凶取向较复杂,但也有它的规律可循。人们一般是从大地可以孕育万物,也可毁灭万物的事实去占释吉凶的。如“梦见地者,主运转”,“梦见地光者,大高贵”,“梦见地卧者,财强”,“梦见土在身,大吉”,“梦见起土者,官位至”,“梦见买地,大吉,富贵”,“梦见居高者,富贵”等,都为吉利之梦。而“梦见地陷,宅不安”,“梦见渥(湿)土污衣,大凶”,“梦见堂阴土,大丧”,“梦见身落地,失官位,忧凶”,“梦见火从地出,必得病”,“梦见地劈,忧田捐”,“梦见土在心腹上,失子孙”等都为凶或不祥之梦。

另外,中国是个多山的国家,中国人把山看作是祖国的一种原始象征,进而延伸为国家政权的一种象征。直到现在,一些人还把历史上为夺取政权而进行的战争,称为“打江山”,把皇帝统治叫“坐江山”。在古代中国,山受到人们特别的崇拜,几乎大多数山都有山神,并且对山神加以膜拜。在这种对山、山神崇拜十分盛行的文化氛围中,人们又逐渐将它发展为梦山为吉的占梦条目。在《敦煌解梦书》和《敦煌遗书》中的《解梦书》里就有“梦见戴山者,得财”,“梦见山林中行者,吉”,“梦见上山,所求皆得”,“梦见坐高楼山岩石,所求皆得”等梦山为吉利的条目。

当然,在划分梦的吉凶问题上,有些是根据心理分析得出结论的。比如:凡梦见日暮途穷、树木枯死、屋舍败漏、桥梁折断等,梦者的心理一定充满着对生活悲观、失望、忧虑、恐惧的情绪,梦书中一般都占之为凶或不吉;相反,凡梦见旭日东升、树木茂盛、屋舍新建、跨桥过河等,梦者的心理则表现出对生活的乐观、希望、追求、向上的状态,梦书上一般都占之为吉或大吉。由于这种占断符合一般人的心理,梦者对此也觉得合情合理。因此,这种根据人的心理状况来判断吉凶的方法也经常为占梦家所用。

不过,上述古代社会生活、民俗及精神文化和人们心理状况对梦象吉凶征象判断的影响,都不能算是一种划分吉凶的标准,都只能是民俗和民族文化、民族心理长期积淀而成的好恶感在梦象吉凶判断上的反映。所以,历代占梦家从来也没有把它当作判断梦象吉凶时必须遵守的标准,而仅仅作为参照。

很有意思的是,在中国古代梦书中,绝大多数的占辞条目均为吉梦,凶梦的比例很少。介于吉凶之间的占辞,占梦家也先断之为吉,以迎合梦者的心理;其次才有可能占断为不吉,说你可能会有什么忧患,让你在日后的生活中去寻找令你忧患的事情,这是很容易应验的。试想一个人尽管各方面都很好,但程度不同的不顺心不满意的事情还是随时都会有的。所以,梦断为忧患,是最容易应验的。同样,梦断为吉,也是很容易应验的。因为人们最害怕和讨厌的是凶梦,总怕自己身遭不测,梦断为凶,那会让人永远不忘的。而断为吉,只要人们没有什么大凶,就算一切顺利,万事大吉,也算是你的吉梦应验了。

总之,占梦吉凶作为一种社会迷信现象,也有其自身的特征和价值判断,有其客观的规律。对于这种迷信现象,我们通过认真的探讨、科学的剖析,是可以认识占梦家的荒谬和诡辩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占梦这种迷信现象,同其他迷信现象一样,是可知的。但是梦是不可能真正预知吉凶的,企图由人的梦来预测人事的吉凶福祸,是一种反科学的行为。

六、如何祈吉与禳恶

古人认为,梦有吉凶。吉梦——诸如成功、幸福、发财、升官等为神灵所赐;凶梦——诸如灾祸、不幸、失败等也是鬼神所降。按照这种观念,伴随占梦,同时又产生祈吉梦、禳恶梦的宗教活动。向神灵祈求吉梦,主要不是企图获得吉梦给人带来的那种喜悦的心理感受,而是希望神灵给人们现实生活赐福。以巫术禳除恶梦,主要也不是企图排除恶梦对人的心理干扰,而是希望人们的现实生活免灾免祸。人们在做了恶梦之后,怕遭到报应和鬼神降祸,没有出事也要去请占梦家行禳除恶梦之术。

祈禳之术的产生,是由于灵魂观念的存在,人们在原始思维中创造了鬼神这种虚幻的超自然的存在。当人们认定在世界上有鬼神存在的时候,便又处处对鬼神煞费心神。人们把鬼神世界看作与人生世界并存的东西,并且它们间是相通的。任何鬼神都要不断地和活着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联系,由人死后转化成的鬼是如此;由自然界转化而成的精灵也常常以鬼的形式进入人们的梦中。因此,在远古人类的思维逻辑中,人之所以产生各种吉凶之梦,主要原因正是起于鬼神的作祟,因而祈求鬼神降临吉梦、禳除恶梦成为中国先民对待梦的两种态度。

殷人有没有祈吉梦的活动,我们还不很清楚。但禳恶梦的活动产生于殷商时代。从殷墟甲骨卜辞中我们获知,殷人凡遇恶梦,都要对作祟的鬼神进行祭祀,请求恶梦不再降临。实际上,这仅是最早的禳除恶梦之术,属于禳恶梦的范畴。

到了周代,对于祈吉梦、禳恶梦的仪式及其方法已有很清楚的记载。从《周礼》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西周王室每年冬季都要举行“聘王梦”大典。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占梦家一本正经地“献吉梦”、“赠恶梦”,祈吉禳恶的作法已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一种制度和宗教的仪式。主持祈吉禳恶这种活动成为占梦官的任务之一。

石雕力士《周礼·春官》曰:“占梦,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季冬聘王梦,献吉梦于王,王拜而受之;乃舍荫于四方,以赠恶梦,遂令始难欧疫。”

这里说得很明显,占梦就是掌握四时,观察日月的相会,辨别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会合的时间位置作为参考,来占候六梦之吉凶。冬末时,占梦官特请神灵对周王来年赐以吉梦,聘求的程序结束之后,遂将求得的吉梦献给周王,周王敬拜接受。各按方向行礼在四方去除来年产生恶梦的苗头,达到去除来年不祥的恶梦的目的,令方相氏除去凶恶,驱除疾疫厉鬼。在《周礼》中所说的疫,就是指一种能产生恶梦的厉鬼。“难欧疫”实际上就是为禳除恶梦而举行的一种旨在驱除厉鬼的宗教仪式。

历代帝王对恶梦都非常害怕,因而对禳除恶梦的神道仪式非常看重,秦始皇曾“梦与海神战,如人状。”占梦官说海神是“恶神”,此梦不祥,应该“除去”海神。根据占梦家解释:“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于是秦始皇命令船民们送来许多捕巨鱼的工具,而秦始皇自己则用连弩等候大鱼出来进行射击。他自瑯琊出发,北上一直到荣成山,也没有见到所谓的“大鱼”、“蛟龙”。后来到了芝罘,看见了一条大鱼,并把它射死了。然而秦始皇辛辛苦苦这一趟禳恶活动结果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

在汉代,一些思想家主张以修道、修政、修身来禳除恶梦。

贾谊明确说:天子恶梦则修道,诸侯恶梦则修政,大夫恶梦则修身。《新书·大政上》。镇宅神英年画王符说:“凡有异梦感心……,无问善恶,常恐惧修省,以德迎之,乃其逢吉。”(东汉)王符:《潜夫论·梦列》。这种禳除,不讲宗教仪式,而强调梦者的自身修行,实际上是一种道德说教,实质上是占梦活动中所产生的一种否定占梦的倾向。

当然,祈吉禳恶的仪式并不仅限于宫廷,中国民间也一直流传并延续着这种古老的仪式,比如:

在我国黑彝地区,也有类似的禳除恶梦的仪式,与上述“难欧疫”仪式很有相似之处。

既然是凶兆,自然属人们所忌讳的,也就属于禳除之列。因此,他们常举行一种祭祀活动,实际上就是一种禳除恶梦的仪式。它的仪式过程复杂,但也不外乎是千方百计地把鬼神逐出家门而远游。但怕鬼神制造恶梦的人,惟恐得罪鬼神,招致恶梦,因此他们采取的是先把鬼神引出或赶出家门,然后在野外毕恭毕敬地祭献鬼神的形式,让这种祸祟鬼神分吃到祭品,酒足饭饱,远遁他方,由此断绝一切恶梦的祸祟。

钟馗捉鬼另外《大明一统志》中记载,在今福建的仙游县东北,原有一个九鲤湖,湖边有一何姑庙,庙里供奉着九位何仙姑。每逢大比之年,此地参加科举考试的应试士子中许多人都会到这里来祈梦,希望他们能够考中。据说“辄有灵验”。

《天宝遗事》中记有这样一个故事:周象是一个爱好打猎的人,一天晚上梦见一只母虎紧追他不放,惊醒后一直有病,多方医治均不见好转。某一天有一僧人路过他家,说他家里有妖气,于是周象就请此僧为他禳除妖气。僧人设坛,持剑念咒,忽然听见周象在床下如虎啸般乱喊乱叫,僧人即用水喷之。从此,周象的病慢慢地好了。这是一个禳除有验的事例。在这里如果僧人事先知道周象是因梦惊吓而得病,是属于心病,通过禳除活动的形式进行心理纠偏治疗,应验将是十有九中的。所以高明的禳恶主持者常常会抓住人们的惧怕心理,搬神弄鬼,故弄玄虚,为人驱邪逐鬼,使人精神上得到某种解脱,消除心中疑虑,达到心理纠偏目的。好像真的是他把恶鬼赶走了。正因为禳恶活动具有了这种迷惑性,才使得民间的驱邪禳恶活动得以长期存在。

七、祈吉禳恶的符咒和神物

对于祈吉禳恶,古人不但有一套宗教仪式活动;而且还有祈吉禳恶的符咒和一系列主宰物——梦神、梦鬼、梦草、梦鸟等。

恶梦,令人畏惧,令人讨厌。古人不但举行某种仪式去禳除,而且为了避免恶梦的产生,还有一套符咒之法。

(一)祈吉禳恶的神法——符箓、咒语

什么是符呢?《说文解字》说:“符,信也。汉制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合。”符起初是帝王下达旨令的凭证,是拥有无尚权威的象征。后来民间方术之士,认为天神有符,或者是图画,或者是篆文,经常在天空中以云彩的形式显现出来,平常人是看不到也看不出来的,只有掌握了特殊本领的方术之士才看得出来,他们把这些符记录下来,遂成所谓神符。

符一般是用来驱邪的,同样,对于梦者和占梦家来说,驱邪正好可以驱除导致人做恶梦的厉鬼。古人认为鬼怕桃树,郭璞的《玄中记》就曾记载这样一个有趣的神话故事:东南的桃都山上,有一棵名为桃都的大树,枝长三千里。上有一天鸡,每当太阳出山,阳光照到这棵桃树时,天鸡就啼叫,天下群鸡马上就跟随着啼叫。天鸡下有两个神,站在左边的名叫隆,右边的名叫爰,并执苇索,看见不祥之鬼,就抓住并杀掉它。

既然桃都山的神能捉鬼,鬼自然怕此山之神,“恨屋及乌”,鬼因此也惧怕桃都山的一切事物,包括桃山、桃树、桃果。于是人们由此认为,桃树不仅能结出仙桃,食之长生不老,而且还有驱邪的神力。

最初人们是以桃梗立于门旁以辟邪,《晋书·礼志》中说:“岁旦,常设苇索、桃梗、磔鸡于宫及百寺之门,以禳恶气。”继而人们干脆作两桃人或画桃人置于门旁或门上“冀以卫凶也”。《风俗通义》卷八。发展到后来索性以桃木为主要建筑材料,如《荆楚岁时记》中说:“造桃板著户,谓之仙木,百鬼所畏。”

天长地久,桃木的辟邪功能得到肯定,为人们所广泛接受,终于成为一种象征物,即桃符。它只是要在桃木板上面画着传说中的神荼、郁垒这两位门神。这里的门神就是所说的“符”了。它同桃木一起,共同达到驱鬼的目的。但是,后来人们只注重引人注目的写在桃木板上的符——门神了,而这个符是否真的是写在桃木板上则不为人所注意了。于是桃符或符只作为一种象征性的符号。当然,最初写在桃木板上的并不只是神,也有一些消灾驱邪的诀语。为了使这些诀语神秘莫测,具有非凡的法力,一般被写得重重叠叠、似是而非;有被写得笔画复杂,如同迷宫草图;有的七歪八扭,颇像“一笔画”之类的游戏。总之,它被写得拖泥带水、不拘常格、深奥怪诞,既艺术又高深。这些可读的诀语,可读性消失了,只作为一种形式、一种符号被肯定了下来。画符已不表示书写具体的内容,只是表示一种意愿。某一符号具有特定的驱邪治病功能,佩符者从心理上得到满足,而这些密码般的符号,真的成了“鬼画桃符”。

张挂桃符道教符咒“符”与“箓”是相辅相成的。“箓”就是记录的意思,它记录的是神意或神的戒录。“符”、“箓”并称,即依靠天神所授信符,按诸神名册对各种神所定的职责,命令某神去执行役使魔鬼、厉鬼的任务,以排除邪恶。

在《居家必用类事》中的《解梦书》中,就有用符箓对付每一天恶梦的各种办法。

书中所不载者,并以朱书此符,肰怪处,及男左女右佩带,其怪自灭。

这里告诉人们哪一天做了恶梦,就怎样书写或张贴符箓以驱邪(因符箓太复杂,难以临写,故不录——笔者注)。符箓的功能一般仅仅用来驱邪。但咒文不一样,虽然它常常用作驱邪,但驱邪不是它惟一的功能。中国古代有很多梦咒,梦咒一般非常神秘,只有僧、道和占梦者才知道。据说,掌握了梦咒,不但可以通神鬼,而且还可以求吉梦和禳除恶梦。

道教护身符佛教的梦咒有“求梦咒”、“金轮咒”、“吉梦咒”、“夜神咒”等。

“求梦咒”现存于《敦煌遗书》伯2322,为梵文音译,文字冗长,念起来很拗口,大约在南北朝时传入中国。据说每晚临睡前,在佛像面前烧香散花,口念七遍,其效验时间短则在当天,长则至七天,你所想见的人物一定会在梦中出现。如果每夜连续念一百零八遍,并且不与别人说任何话,那你想见什么就可以梦见什么。

“金轮咒”咒文已不存,据说,人们只要敲两耳铛,吞服“桂心丸”,不断地念此咒文,那你所思念的人,无论在不在世,当夜一定能够梦见。

“吉梦咒”咒文现存于《续博物志》,咒文很简单,只有八个字:“元州管,取竺米提”。据说临睡前念此咒七遍,其梦必吉。

上述三咒当属于祈吉咒。

“夜神咒”咒文现见于《酉阳杂俎》,咒文只有五个字:“婆珊婆浪底”。据说夜里行走或睡眠前时常念此咒,不但可以积功德,而且可以清除恐怖和恶梦。此咒应属于禳恶咒。

道教的梦咒主要有“恶梦吉梦祝”、“厌恶梦咒”、“太帝辟梦神咒”等,都见存于道教的经典《云笈七签》中。

“恶梦吉梦祝”包括“恶梦祝”和“吉梦祝”。“恶梦祝”是:“大洞真元长炼三魂……黄阙神师,紫护将军把钺、把铃,消灭恶精,返凶成吉,生死无缘。”据说太素真人曾说连续做恶梦的人是因为各种尸贼、恶精、鬼妖在作祟,厌消的办法是醒来以后,以左手捻人中二七过,叩齿二七通,然后低声念此祝文,念完后再睡,必获吉应,达到逢凶化吉的效果,三年之后,再不会出现不祥之恶梦了。

道教气功咒“吉梦祝”是:“太上高精,三帝丹灵,绛宫明彻,吉感告情,三元柔魄,天皇爱经,所问谐合,飞仙上清,常与玉真,俱会紫庭。”如果夜间有“善梦吉应”,醒来后心情很好,必须“摩目二七过”,再念吉梦祝,意在感谢神仙。这样一般以后不会有恶梦干扰了,有的只是吉梦。

“厌恶梦咒”是:“太灵玉女,侍真卫魂,六宫金童,来守生门,化恶返善,上书三元,使我长生,乘景驾云。”遇到恶梦后,立即在枕上念此咒文,念完后“咽液七过,叩齿七通”。如此四至五遍,恶梦自绝。或者,遇到恶梦,即唤“太上大道君”,“具言其状”四、五通后恶梦自消。

“太帝辟梦神咒”是:“九天上帝……使我神仙、长保劫龄。”此咒亦是禳恶梦之咒,但似专为道士自身所用。凡是道士遇到恶梦,“或梦与人斗争,或(梦)相收录者”,可能是七魄游尸、外鬼入室、神魂被缚或是三魂散翳、五神战勃等缘故,睡醒后须仰面正卧,“叩齿三七通”,然后低声念此咒,念完以后,再“啄二七通,咽液十过”。如果常行此法,则所咒之鬼,即已受考于地狱、保证你以后不再做恶梦了。

唐代名医孙思邈,在他的《备急千金要方》中强调做了恶梦,不要对人说。早晨起床后,“以水面东方念咒曰:恶梦着草木,好梦成宝玉”后即无事。以上关于梦咒的材料转引自刘文英《梦的迷信和梦的探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

方纪生先生编著的《民俗学概论》第二章“信仰”第十节中说:“日本也有同样的信仰,如做了恶梦,即念下面的咒文七遍;‘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绝恶梦,辟除不祥。’并向东方呼吸,向北方吐出,往复七遍,即可祓除。他们说这咒文传自中国,是三国时管辂所作,是由皇帝的秘方传下来的。”对照《敦煌解梦书》和《居家必用事类》中的解梦书,其内容基本一致,可以说,日本流行的驱恶梦的咒文,确实来自中国。

上述都是分别用符箓或用咒语去祈吉禳恶。但在许多情况下是符咒并用的。

《居家必用事类》的《解梦书》中曾说:“昔黄帝画十二符以肰恶梦……执符而咒曰:‘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绝恶梦,辟除不祥。急急如律令。’一气七趣。”

《新集周公解梦书》认为,人做了恶梦,千万不要对人说,应该虔诚其心,画一张梦符,悄悄压在床脚下,不要让别人知道。同时念梦咒,恶梦即可消除。梦咒曰:“赤赤阳阳,日出东方,此符断梦,辟除不祥。”

还有一种是符咒不分的驱梦方法。如广东东莞曾有一种习俗,人们夜晚做了恶梦,早晨便用红纸写上:“夜梦不祥,书之高墙,日头一照,凶化为祥。”将此咒写在木板或纸上并贴在墙上,就可以驱邪免灾。在这里有咒文,这个咒文不是念,而是写出并贴在墙上,正是它被写上和贴出,咒文及其载体实际上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种符了。这种习俗,正是符咒与驱梦的完美结合,它是我国符咒驱邪习俗的衍化形态。

(二)祈吉禳恶的神物——梦神、梦鬼、梦草、梦鸟

梦神。梦神最早见于《楚辞·招魂》。据说上帝手下有“掌梦”神。梦神的职能在于引魂和通梦。据唐代的《诺皋记》、《记事珠》等书中记载,梦神名叫“趾离”。人们只要“呼之而寝,梦清而吉”。这就是说,临睡前只要呼唤梦神的名字“趾离”,那你的梦将“清洁鲜美”而吉利。看来梦神是祈吉梦之神物。

梦鬼。中国民间一般认为恶梦多是鬼作祟的结果。前述《周礼》和《汉书》中的“难欧疫”正是一种禳除恶梦鬼的宗教仪式。其中所说的“伯奇食梦”就是伯奇之神追杀恶梦鬼的情节。这里既说到梦神,也已说到梦鬼。宋代《物类相感志》中记载,据说有一种专门吞食人梦的梦鬼,其名叫“食梦兽”。食梦兽长得什么样子无人说得清楚,实际上它就是梦鬼。它喜欢吃人的梦,咧着大嘴,“常伺人凌晨说梦,善恶依之。”我国的一些少数民族也认为恶梦是鬼在作祟,比如云南傈僳族有一梦鬼名叫“密加尼”。村寨里凡有恶梦者,无不禳祭此鬼。祭物通常是杀猪一口,宰鸡一只,再者还要一公一母,然后把“密加尼”送往东方。梦鬼既然吃了人家的猪肉、鸡肉,就被打发走了,恶梦也就不会显灾现恶了。

梦草。据《酉阳杂俎》记载,汉武帝时由外国使者献来一种梦草,形状像蒲草,白天它缩入地下不出,晚上似隐似现地抽出新芽。人们只要把这种草放在自己的怀中,即“自知梦之好恶”。汉武帝思念已故李夫人时,曾把这种草放在怀中,据说夜里真的梦见了李夫人。另《王子年拾遗记》中又说,在融高有一种梦草,“茎似蓍,怀之以占梦,则知祸福。”显然,在这里的梦草变成占梦的工具了,到底怎样占断梦的吉凶,不得而知。

梦鸟。《山海经·西山经》说,有一种鸟名叫,形似乌鸦,三首六尾而善笑。据说人们吃了这种鸟肉,就不会有梦魔。看来这种鸟,是禳恶的神物。《尔雅·释鸟》中说有一种头上长冠、身有五色名叫“狂”的梦鸟,但是它是否可以祈吉与禳恶则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它名为梦鸟,与占梦、祈梦、禳梦总会有点关系的。以上关于梦神、梦鬼、梦草、梦鸟的材料转引自刘文英《梦的迷信和梦的探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

八、消除恶梦的禁忌

禁忌,在我国古代文献中是具有广泛意义的词,它是关于社会行为、信仰活动的某种约束限制的观念和做法的总和。

禁忌作为一种习俗,在原始社会及现代落后愚昧的地区都有大体稳定的惯例或规约,用以规范人们自身的信仰行为。这种禁忌习俗通过口头传述及行为示范,在我国民间已经广泛流传了数千年之久。

民间认为,梦成之后,其吉凶福祸是可以转换的。同时,人们在做了不吉祥的梦后,是非常忌讳的。而且,对做梦、占梦、禳梦等行为也特别慎重,多有禁忌。

所谓梦的禁忌就是要禁戒人们同“神圣”或“不洁”的事、物、人接近,以避免招来恶梦和其他的惩罚。这虽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禁令,但它区别于人为的法律。

《新集周公解梦书》中《恶梦为无禁忌等章第廿二》中列出了引起恶梦的二十种情况。

这些禁忌,主要有这样几类:

第一,冒犯了神圣的庙宇:如“庙砖垫床脚”,“近神庙前后住”和“碓冘安神上”等。

第二,冒犯了崇拜的动物:如“六畜死自食”、“无故杀龟蛇”等。

第三,冒犯了井神与树神:如“井电(人头)相见”、“桃树近井”、“向井栏上坐”、“神树造床”等。

第四,接触了一般人认为是贱、不洁或危险的物品:如“破家具”、“凶人衣服”、“将刀安电(人头)上”和“绳缚”等。

第五,冒犯了床神,如“卧床对屋梁”、“面向北铺床”和“卧床下有枯骨”等。

第六,接触了不祥之色——白色,如“家养白鸡犬”。

第七,违背了儒家提倡的重要道德修养方法——“慎独”原则:如“为人爱随邪”、“吃饭不咒愿”和“奴婢死、下妨书”等。“慎独”要求人们在没有旁人监督的情况下,自己的行为也要检点,自觉地做合乎道德的事、遵守道德原则。倘若一个人随邪作恶,或吃饭前不思一饭一粥来之不易,或奴婢死了,还下妨书出恶语伤人,而不是尽量安慰其家人,这都是不道德的行径,都要受到夜晚做恶梦的报应。人们要想不做恶梦,只有遵守这种禁忌。

消除恶梦的一个最好办法,就是做梦禁忌。民间俗信以为做梦时灵魂要出来,要离开肉体,所以担心对人的生命有损害。一般民众之心理都忌讳做梦。如果一连几天做梦不止就会担心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了,尤其是在做恶梦、凶梦等可怕之梦时,更是忐忑不安、坐卧不宁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弄不清究竟是吉梦还是凶梦,最好还是什么梦也不要做了。这样,虽然不能因有吉梦、好梦而得福,但起码不至于因做凶梦、恶梦而遭灾。不做梦的办法就是要在睡前遵守某些禁忌。比如:卧枕忌低,忌仰面“尸卧”,卧忌开口,忌裸体入睡,忌冒寒而卧,忌睡卧地上、石板上,卧忌当风、忌近烟。睡前忌妄笑、忌吃食,睡醒忌急饮水而复卧,睡前忌沐浴未拭干而卧,睡时忌足高悬、忌手压胸口,忌卧向有误——应春卧东首,夏卧南首、秋卧西首、冬卧北首。平时则要尽量清心寡欲,不能有邪思杂念。俗言道:“其梦也邪,昼有邪想也。其梦也漫,昼有漫想也。”“无想则无因,无因则无梦。”不思不想,则不会做梦了。另外还有念经百遍来禁梦的办法。上述各类禁忌确实可以减少引发做梦的机会,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不能作为完全的迷信看待。人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平心静气,少思寡欲,减少外界刺激等是可以减少做梦机会的。

我国各民族对于出现的恶梦,是提倡禳除的。如果人做了不好的梦,并不甘心等待厄运的降临、凶祸的到来,是要千方百计进行禳解的。但禳解恶梦亦有禁忌。在这个问题上各民族略有差异。

如:鄂温克族人认为,做了好梦,三天不能往外透露,禁忌告诉别人;做了恶梦,则又必须见人就说,禁忌不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好梦应吉,恶梦则不禳自解。佤族则认为在做了不吉利的梦后,禁忌生产,认为这样可以禳解恶梦带来的不吉或者减少恶梦带来的损失。汉族一般也禁忌说梦,以为这样可以禳恶梦。一般是早晨起床后至中午,最忌说梦了。这种禁忌习俗来自于这样的心理:即对“泄露天机”的畏惧感。认为如果梦兆吉祥,说给人知,在没有得到应验时,你已经欢喜了一番,神灵已不愧此行了,用不着给予吉验了,所以你只能空喜一场;如果梦兆凶厄,说给人知,则败露了天机,神灵恼怒,梦验来得更快、更狠,以示对你的惩罚。这种禁忌使得梦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另外,在占梦过程中对梦者亦有些禁忌要求。汉族中流行梦兆应验时限的信俗,认为“半夜前梦,其事应在远;夜半后梦,其事应在近”,所以若是后半夜做的梦应及时占卜,以便及时禳防凶祸,否则恐怕会猝不及防了。所以这时梦者忌讳误时不占;而且占梦时梦者述说梦象,忌述说有误。另外,忌无梦自撰,否则,已经禳除了的恶梦,有可能起死回生,再次应验,使人遭受不幸。

九、精神心理分析是占梦应验的法宝

历来占梦总是应验者少,然多多少少总有些应验的梦。这些梦多被梦书或野史杂记类书籍记载下来,成为占梦活动得以长期生存的原因。要是没有些应验的梦,谁会去迷信占梦?那历史上就不会有周宣、索、张中等这些名噪一时的占梦家了。占梦确有应验的,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占梦为什么有时能够应验?中国古代的无神论者,对此大多用“偶中”、“偶合”去解释,把梦象与现实的相符说成是巧合。当然,纯粹是巧合的事是有的。但我们不能排除某些高明的占梦家、占梦者,在对梦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通过梦象分析梦者心理的基础上,从而对梦作出吉凶祸福的判断的可能。占梦可以直解、可以转解、可以反说,但是到底采用哪种方式呢?只有结合梦者的具体情况,特别是梦者的心理状态去选择。纯粹胡说、瞎碰是不行的,不能做到占而有验。

中国古代的占梦家、占梦者,为了达到占而有验,历来都很重视做梦者的心理原因和梦象所反映的梦者的心理状态。这一点可以在古代对梦的分类中看出。如《周礼·春官·占梦》中提到的“六梦”,包括正梦、噩梦、寤梦、喜梦、惧梦等,就是根据梦象所反映的心理状态分类的,王符在其《潜夫说·梦列》中强调,占梦要“内考情意”,说的就是占梦要考察人内心的心理活动。所以精明的占梦家,为了达到占而有验,把梦说得圆通,绝不会死守梦书,而不去注重心理分析的。

《晋书·索传》记载一个人因非常佩服索占梦的灵验,想从他那里找到一本好的梦书。但是索的回答大出那个人的意料:“占梦之术,审测而说,并无书也。”

“审测而说”是索对自己占梦之术的高度总结和真实表露。原来他占梦并不是本之于什么梦书上所说,而是自己“审测”梦者及梦象后,对梦进行占断,得出吉凶祸福的结论。所谓“审测”是由“审”而“测”,先“审”后“测”。怎么审呢?当然是审梦和审人事了,即把梦象和梦者情况进行一番分析研究。一般来说,高明的占梦家,绝不只是孤立地去分析梦象,而总要旁敲侧击地询问梦者的有关情况,以便互相参照,进行分析。分析以后,再预测梦者未来活动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并进行比较。只有这些工作做完了,才对梦者进行占说。

据《洛阳伽蓝记》记载,杨睩之称杨元慎占梦是“义出万途,随意会情”。这里“义出万途”是形容杨占梦手法多样善变,非常人所料。“随意会情”说的是随占者之“意”而会梦者之“情”。占者之“意”是要把梦说通说圆的需要;梦者之“情”即梦者的精神心理。比如,梦者述梦时的情态,梦象所表现的情态,梦者要求占梦的情态等等。“会情”就是揣摩这些心态而进行心理分析。猜对了,分析对了,梦者从占梦者的占释中便会得到一种心理满足,梦者甚至还会帮助占梦者去附会人事。

在古代梦书中,占辞一般是定吉凶的,但也有一些占辞,只分析梦者的心理,并不具体说出其吉凶。比如梦书中有些占辞只说“梦见什么,忧什么”,并不讲预兆什么。

大家都知道,一般夫妻是同床而睡的。“夫妻同床”象征着家庭幸福和美。这里,“床坏了”见之于梦,很可能是婚姻方面出了事,一般说可能由于丈夫担心妻子离婚、出走、病故等心理原因所致,所以此梦为“忧妻也”。同样帷帐一般是起隔离或遮蔽作用而不让人看见,它见之于梦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人知道的心理所致,所以梦见帷帐即为“忧阴事也”。雄鸡好斗,它见之于梦,确有可能“忧武吏也”。鹰鹞一般用爪抓物,它见之于梦,确有可能害怕那些凶悍而又蛮不讲理的贼人的心理。蜘蛛是大肚皮且产子相当多,它见之于梦,确有可能是因担忧孕妇的心理而引起的。人们常说子孙长大当撑门立户,门户往往在梦中是子孙的象征,梦见门户坏,则是为子孙不成器而担忧所致。灶为家庭妇人做饭之必需品,蛾为妇人肩上的饰物,梦见灶或蛾者确有为自己婚姻之事担忧的可能。以上这些占辞,虽然不能说它完全正确,但基本上还是符合实际的。这些占辞一看便知纯粹是心理分析的结果。

还有一些占辞,只讲“梦见什么,欲什么”,也不具体讲吉凶占断。当然“欲什么”可能有两个含义,既可以表示梦者想什么,也可以表示将要发生什么。这里有心理分析,也有占梦者故弄玄虚而要的花招。例如:

丈尺为人正长短也,梦得丈(尺),欲正人也。

梦围棋者,欲斗也。

梦见甑(者),欲娶妻。

“丈尺”是量具,测物长短要用丈尺,梦见丈尺常常反映梦者希望规范别人言行的心理。但“欲正人”也可以理解为将要正人之意,那就不是心理分析,而是一种人事占断了。上述的“欲斗”、“欲娶”相关的梦确实反映了梦者这方面的欲望和心理,不能认为是迷信。但要解释成“将要斗”、“将要娶”则是一种占断,那又属于迷信了。

高明的占梦家总是给人一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解释,很容易引起人的认同或认可,自然这些占释就可以划为应验之列了。但我们可以说,凡占断为“忧什么”或“欲什么”者,确实包含着心理分析。

三国时曹魏的周宣为曹丕占摩(磨)钱之梦可谓是心理分析的典范。曹丕问周宣:“吾梦摩(磨)钱纹,欲令灭而更愈明,此何谓邪?”周宣先是怅然不对。曹丕急不可耐,一再催问,周宣才慢慢开口道:“此自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耳),而太后不听,是纹欲灭而明耳。”周宣此占既用了心理分析,又用了附会之术。在周宣为曹丕占梦的时候,曹丕已当上了皇帝。早先由于围绕着立太子所引起的矛盾,曹丕一直是耿耿于怀,怀恨在心,他即位后即对曹植加以迫害,杀了一向拥护曹植的丁仪、丁廙两人,尔后又把曹植赶到他的封地,置于严密的监视中,进而还想把曹植置于死地。但他的这些行为遭到太后的阻挠反对,最后他以“贬爵”处置曹植。这些事情,当时一般民众心里都清楚,周宣肯定是了如指掌的。根据曹丕当时的心理状况,曹丕一提磨钱之事,周宣自然与他当时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认为这是皇帝家中事,这是一个顺的过程,即由梦想到人事,而后又从皇帝家事中仔细分析磨钱之梦。方法是这样的:把“钱纹”作为曹植的象征物,以“吾磨钱纹”作为曹丕压制并进而想除掉曹植的欲望,而“更愈明”则表示由于太后的阻挠,曹丕的欲望没有得到实现,曹植反而得到了人们普遍同情,虽遭“贬爵”但其声望愈高。这一逆过程把梦象说明后,回头再告诉曹丕说:“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是文(纹)欲灭而明耳。”这样,既抓住了曹丕的心理,又符合当时的实际,占释过程紧紧扣住了梦象,这样的占释说到了曹丕的心里,不可谓不应验。由此,曹丕对周宣才十分信服,并立即封之为中郎。

所以,精神心理分析这一科学经常是自觉又不自觉地为占梦者所利用。尽管古代占梦应验的很少,但那些占而有验的梦很多是得力于占梦家对梦者及其周围的人事进行了缜密的精神心理分析。可以说,精神心理分析是占梦应验的一个法宝,历史上某些应验了的梦大多是运用了精神心理分析的结果。

十、占梦不验怎么办

占梦既可以直解,也可以转解,必要时还可以反说,这使占梦者有极大的灵活性。然而即使如此灵活,仍不能保证凡占必定应验。事实上,历来占梦总是应验者少而不验者多。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们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占梦本身所具有的虚伪性、蒙昧性和欺骗性所决定的。这就是说梦象并不是神灵对人的启示以预卜吉凶的产物。你硬要把梦象同人事吉凶联系起来,势必是不会成功的。当然占梦者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否则就否定了占梦,也就砸了自己的饭碗。他们认为,占断之所以不验,并不是梦不可以占断,而是因为在梦者和占者方面存在某些原因,使得梦不可以占而占,或可以占而不会占造成的。

《潜夫论·梦列》中说:“今一寝之梦,或屡迁化,百物代至,而其主不能究道之,故占者有不中也。此非占之罪也,乃梦者过也。或其梦审矣,而占者不能连类博观,故其梦有不验也。此非书之陋,乃说之过也。”

这就是说:在梦者方面,据说一夜之间有前梦和后梦不断变化,梦者自己常常说不清楚;说不清楚,自然占而不验,这不能责怪占者,责任在梦者一方。在占者方面,如果对梦书不能灵活应用,连类博观,自然占而不验,这不能说是梦书不好,是占者水平差之故。在这里,它从梦者和占者两个方面分析了占梦不验的原因,同时,也为占梦不验提供了托辞,提供了退路。不过这种托辞只能在梦者不能说清楚梦象和占者不能灵活应用梦书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但是,许多占梦往往是在梦者把梦象说得一清二楚,而占者又确是一个能灵活理解和运用梦书的高明占梦家的情况下,没能做到占而有验的。为了在占而不验的情况下也能够搪塞、逃遁,占梦者编造了不少遁辞,其中最重要的有两条:

一是验不验,因人而异。这样,占梦者可以说你的梦占而不验,那是因为你这个人比较特殊。特殊不特殊是比较而言的,有两个以上就可以比较,说你特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人都可以是特殊的,因此每个人的梦都可能会因此占而不验。

二是验不验,在诚不诚。就是说,占梦时一定要心诚,心诚则灵,心诚则验。如果你的梦占而不验,那是因为你当时心不诚。这样占而不验的责任,又被推到梦者身上。由于诚不诚是内心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他(占者)硬说你(梦者)心不诚,你还不好反驳。因为梦者述说梦象时不可能绝对做到述说无误,哪怕有一点有误,那就是心不诚了,而梦者往往会因此而自责,也会跟着占者一起把梦占而不验的责任推到自己心不诚上去。

当然,占梦家和占梦者并不喜欢使用这样的托辞和遁辞,他们会想方设法使梦占而有验,为占梦迷信的生存提供依据。为此,他们给占梦提出了许多附加条件。根据陈士元《梦占逸旨》的概括就是“梦有五不占,占有五不验”。

首先是对梦者提出“梦有五不占”:

第一,“神魂未定而梦者,不占。”认为有些人连白天自己干过什么事都是胡里胡涂的,因而一些事见之于梦,必定更加混乱,由于梦者做梦时“神魂未定”,这种梦不可能是神对他的启示,神也无法对他有所启示,这样的梦当然不能占。

第二,“妄虑而梦者,不占”。妄虑指白天胡思乱想。大概由于这是乱想,同神灵、鬼魂没有关系,因而见之于梦者也不是人事的征兆。

第三,“寤知凶斄者,不占”。寤知凶斄,就是说梦者醒来后自知其梦凶恶,当有灾祸。自知凶恶,实际上是自梦自占,自占以后不能再占。这里有一个梦不得数占的问题。数占可能每次结果都不同,这样会模糊了神意,或对神灵不敬。事实上,一般梦者对梦只能是有些感受,而占卜吉凶的事只能由占梦者去完成。

第四,“寐中撼寎而梦未终者,不占。”做梦时被某种巨响或被人猛烈推动而惊醒了,因而梦未做完,这种梦不能占。

第五,“梦有始终,而觉佚其半者,不占。”醒来后只记得梦的开头,是有始无终;只记得梦的结尾,是有终无始,梦象不全,不占。

在这里,按照占梦者所坚持的梦是神灵对人的启示这一观点来看,第四、五条梦不能占,似乎还可以说得过去,因为梦象不全,占梦者无法根据全部梦境,推测神意,这样的梦不能占;然第一、二条什么样才属于胡思乱想呢?第三条梦者对自身的梦有某些模糊的预感算不算是自占自卜了吉凶呢?由于这些很模糊,无法确定,占梦者就根据自己的需要而定了。对那些他们觉得不好占释,没有把握或把握不大的梦,就以这些理由而拒之不占了。

其次是对占梦者提出“占有五不验”:

第一,“昧觉本源者,不验。”指占梦者不了解梦是神的显示,不知梦是神灵、鬼魂所通引。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占梦,不信占梦,是“外行”,自然占而不验,他们的占断只是胡说八道。

第二,“业术不专者,不验。”占梦技术不高明者,占而不验。

第三,“精诚未至者,不验。”梦者占梦要心诚,占梦者占梦也要心诚,诚才能通“神”,“通神”才能占知梦象所包含的神意。否则,即使懂得业术也不验。

第四,“削远为近小者,不验。”这是指那些不懂占梦的“大道”而玩弄小术者,若去占梦也不验。

第五,“依违两端者,不验。”指一梦数说,互相矛盾。为讨好梦者,言之为吉;为欺骗他人,又言为凶。由于占者所说的吉凶就不确定,怎么还能应验呢?

“五不验”表面上是对占梦者提出的严格要求,实际上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对于占而不验,他们可以认为这是由于占梦者“昧觉本源”、“业术不专”、“精诚未至”、“削远为近小”、“依违两端”造成的,这时“五不验”的原因就成为占而不验的托辞了。在实际操作上,“五不验”可以使个别占梦家的占而不验,不至于摧毁整个占梦迷信的堤坝。因为他们可以这样说,一些占梦家的占而不验,纯属其个人问题,而占梦本身的神圣和灵验是不容置疑的。

十一、占梦、问梦与疾病的诊断

中国传统医学非常重视梦的生理基础,早在先秦时期,我国医学家就已从生理病理方面探索了梦的原因和机制,提出了“淫邪发梦”的观点。中国传统医学之所以非常重视梦的问题,主要是把某些梦看作为有关疾病的一种症状。从而根据这种症状和其他各种症状,对疾病作出诊断。按照中国医学理论,梦象同脏象具有内在的联系。梦象既是脏象的一个组成部分,又是脏象的一种表现。梦象自然成为病理状况的标志之一。这对内科疾病的诊断,提出了可靠的证据。数千年来,历代医学家在论脏腑症候的时候,无不把梦象、梦状作为重要的因素之一。

对于梦兆,世界各国的许多心理神经学家经过考察研究一致认为:梦兆没有任何神秘性,只是客观世界的事物在处于睡眠状态的大脑里的再现。睡着的人的大脑,在梦景中能预告疾病的临近症兆,而这些初期症状在数周、数月乃至数年之前就能表现出来。也就是说,在病症还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时,大脑就把病症预告给本人,而且还能指明具体患病部位。这一点,中国医学早在古代就已经证明。

由于梦象有时是某种病兆的反映,所以占梦家有时也根据人的梦象去占断人是否有病。

一般地说,梦见咽喉痛或受伤,可能得了咽喉病;梦见头破血流,或梦见帽子过小等可能正在头痛;梦见吃了腐坏的食品或梦见口中苦咸等,可能患有各种胃肠病。尽管一个身患重病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何种病,甚至于外人也看不出他已患病,认为他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但是有没有病,也许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因为有病,人是可以感觉到的,正是这种亲身的感觉,才使得人因病产生某种心理压力和负担,导致悲观、沮丧之情。这种心理状态有时就会反映到梦象中去,所以《新集周公解梦书》中就有如下这些条目:

梦见恶人牵者,主病。

梦见屋倒者,主疾病。

梦见落厕者,主重病。

梦见著(着)新衣者,疾病。

梦见舡满者,大疾病。

这里,恶人牵显然是坏人把自己拉走了,坏人拉走肯定不是好事,其中包含了梦者对自身的某种忧虑,这种忧虑很可能来自于体内的某种疾病。对常生病或大病的人,我们常说他是“病魔缠身”,这里恶人就是“魔”的象征了。所以“恶人牵”意味着病魔缠身了,此梦断为主病。患病或处重病中的人是很担心自己从此一病不起,所以“屋倒”极具患病象征意义。身患重病的人总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上厕所时掉进了厕所,显然是力不从心的结果,否则他不至于掉进厕所里去,掉进厕所这个梦象极有可能是身患重病的潜在表现。在中国古代,由于生产力水平极低,又受到沉重的剥削和压迫,广大贫民百姓生活极其贫困,有些人一生可能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但是,有一次穿新衣裳的机会几乎是人人都有的,那就是死后入棺时。所以梦见着新衣很可能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死去,而死大多是因病导致的,这里事实上就隐藏着自己对疾病的深深忧患。“舡满”即船负载,很可能会下沉,下沉便使得船上的人有生命危险,这同疾病使人有生命危险一样,所以梦见舡满者,梦断为大疾病。

以上对病梦的占断是不具体的,他们也主要是从梦象的事理分析和精神分析来进行占断的,所以是有一定科学性的。有些占梦家能够根据某些人的梦而预言人是否有病,或什么病,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仅仅根据梦象由占梦家占卜疾病,并占断出疾病之所在是不准确的,也是不科学的做法。上述梦象就一定说明梦者有病,显然是没有说服力的。病症的发现和治疗,主要取决于医生对各种症候的观察诊断,而梦象只是作为诊断的一个重要根据。所以在中国传统医学中,问梦是诊断疾病重要的方面。

唐代著名医学家孙思邈认为,高明的医生在问诊的过程中,除了询问病人的其他症状以外,还要细心地询问病人的梦象、梦状。只有这样,他作出的诊断,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所以问梦是疾病诊断的重要依据。

传统医学认为,脏象决定人的梦象,不同脏象产生不同梦象。比如:

肝气盛则梦怒;

肺气盛则梦惧、哭泣、飞扬;

心气盛则梦善笑、恐畏;

脾气盛则梦歌乐、身体重不举;

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不属。《黄帝内经》《灵枢·淫邪发梦》。

……

以上是《黄帝内经》中说明梦象与脏象的关系的片断。事实上后世医学家并不仅仅限于此,他们根据《黄帝内经》开辟的路子问梦以诊候,并且不断有所创新和补充,丰富了我国古代医学中问梦以诊断疾病的理论。如:

唐代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转引说:

肝:“肝有病则目夺精。虚则寒,寒则阴气壮,壮则梦山树等;实则热,热则阳气壮,壮则梦怒。”

脾:“脾有病……,直虚则多癖善吞,注其利实。若阳壮,则梦饮食之类。”

肺:“肺有病……,实热则喘逆,胸凭仰息。其阳壮,则梦恐惧等;虚寒则欬息,下利少气,其阴壮则梦涉水等。”

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进而明确指出:

肝:“肝伤善梦。”

胆:胆虚“卧不安席,小便赤黄,时时恶梦,梦与死人共饮食……”

心:“心气虚者,其人即畏,合目欲眠,梦远行……”

脾:“食五味必不得暴,嗔多则令人神往,夜梦飞扬。”

金代张元素《医学启源》说:

肝:“虚梦花花草草,实梦山林茂盛。”

心:“实则笑不休,梦火发。”

脾:“实则梦筑墙垣,盖屋。”

肺:“实则梦刀兵、恐惧。”

肾:“实则梦临深渊,投水中。”

以上各家之说略有差异,然而他们的思路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先从肝、胆、心、脾、肺等脏象入手,什么样的脏象会有什么样的梦象,又回过头来,据此而由梦象到症候,接着下去,就是由症候进行诊断,诊断后再进行治疗。所以问梦对于诊断人的疾病是大有裨益的,中国古代早已认识到这个问题,并在临床中得到较广泛的应用。

十二、帝王之梦“受命之符”

占梦,在中国古代社会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有着独特的意义。一些梦境离奇古怪,玄妙莫测。因此,人们就可能对它作出种种不同的解释,占梦存在着不可忽视的社会影响。殷周时期,曾把占梦作为观察国家的吉凶、决定国家大事的一个重要手段。以后历代统治者都喜欢用占梦来论证他们“受命于天”,是与神灵相通的,并为“君权神授”提供依据。这样,大多数的帝王都有用来论证其统治是合乎天意的梦。

在中国先民的宗教信仰中,天就是天帝,董仲舒在《春秋繁露·郊祭》中说:“天者,百神之大君。”而人间帝王则是天帝之子,又称为“天子”。在中国历史上,一些统治者为了更有效地统治人民,编造了众多君王与天帝、神灵相通的梦,以证明自己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在古代,人们把日看成是君主帝王的象征,所以有“梦见日者梦见君”之说;龙又被看成是天帝的化身,天子即所谓真龙天子。由于这些观念在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无不见之于占梦。所以历代帝王在登基之前或登基之后,都要编造出其母或自己梦天、梦日、梦龙之类的神话,进而又杜撰说,其先王原来也是如此。

《河图挺佐辅》中说:黄帝告诉天老:“余梦见两白龙挺白图以授余。”转引自(明)陈士元《梦古逸旨·宗空篇》。

《周公解梦书》中曾说:“文王梦见日月照身六十日为西(伯)。”

《东观汉纪》中引占梦者说:尧梦攀天而上(或曰“尧梦乘青龙上泰山”),汤(梦)及天而之。转引自《太平御览》卷七百六十五。

《白孔六帖》中曾记载:夏禹未遇时,梦乘舟月中过(“月中过”即天上过之意)。

另据《吴越春秋》记载,夏禹到了三十岁时还没娶妻,恐怕时间太晚违背礼制,于是祈祷说:“如果我将结婚,会有什么征兆?”不久禹就梦见一只九条尾巴的白狐狸,来到禹的面前。禹心想:白色是我的衣服颜色,九条尾巴是王者的象征。这个梦预示着禹将要登上王者之位。

汉代以后,由于天人感应的神学成为占据统治地位的社会思想,占梦则成为论证上天感应、帝王受命和汉得天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工具。

据《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之母在大泽之陂休息时,梦与神遇,是时雷电交加,只见蛟龙压在其母身上,不久怀孕,生下刘邦。

汉文帝原为代王,周勃等人平定诸吕后被迎立为帝,这种转变有什么“天命”作根据呢?据《史记·外戚世家》记载,汉文帝是其母薄姬曾梦“苍龙据腹”而生。《汉书·邓通传》中又说:“文帝尝梦欲上天,不能,有黄头郎推上天。”

汉武帝母孝景王皇后怀武帝时,曾“梦日入怀”《史记·外戚世家》。又据《王纂》记载说,她曾梦见“神女捧日授己,吞之遂孕,生武帝。”

汉光武帝为了登上皇帝宝座,竟毫不掩饰地告诉他的部下冯异说,“我梦乘龙上天”。冯异对刘秀的梦心领神会,赶快同诸将议定尊号,让刘秀正式称帝。

这种梦日、梦天、梦龙的风气,历经魏晋,特别在南北朝愈演愈烈。曹丕称帝时,曾梦日坠地一分为三,自己取了一份置诸怀中,这显然应的是三分天下。《宋书·符瑞志》。孙坚妻子怀孕时,“梦日入怀”而生孙权。前赵的皇帝刘渊母祈子时“梦食日精”。刘聪之母有孕时则“梦日入怀”。北魏太祖拓跋珪,其母有孕时曾“梦日自室出,光上属天”;世宗拓跋恪其母有孕时则梦“日化为龙”,曾在她身上绕了几圈。

另据《南史·齐本纪》记载,萧道成十七岁时,梦见自己乘着青龙西行,追逐太阳,直至太阳落山。他醒来后感到害怕。于是派人去找占梦家占梦,占梦者说:“这是至贵之象啊。”又有人说:“青者,本色;日暮者,宋氏末日也。”即表示刘宋王朝的末日到了。又载,南齐时清河人崔灵运任上府参军。一天崔灵运梦见天帝对他说:“萧道成是我第十九子,我去年已授其天子之位。”自三皇五帝至萧道成受神登基,凡开国之君恰好是十九人。

隋唐时期,由于佛教的影响,梦天、梦龙、梦日的风气似乎有所淡化。但是占梦仍被统治者作为论证王权的神学工具。隋文帝称帝前曾梦见他无左手,一老僧占曰:“无左手者,独拳也,当为天子。”唐高祖称帝前则有著名的堕床之梦,梦中他身堕床下,为群蛆所食。这个梦本来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智满禅师却占断说:“公得天下矣!死是毙(谐音陛);堕床是下也。陛下,至尊之象也。群蛆所食,亿兆趋附也。”经过占梦者一说,反倒变成王者之象征了。

两宋时代,梦日、梦龙、梦天的神话急增。太宗之母有孕时,曾“梦神捧日以授己”;真宗出生时,其母亦“梦日而裙承之”;宁宗之母有孕时,则“梦日于庭,以手承之”;理宗出生时,其父“梦一紫衣金帽人来谒”,“室中赤光属地,如日正中”;度宗之母有孕时,曾“梦神人采衣,拥一龙纳怀中,己而有娠”。这些梦象、梦兆或梦征,其主体仍然是“日”、“龙”、“天”,但花样翻新,原来只是梦日入怀,现在则以裙承日,以衣承日,以手承日;原来只是乘龙升天,现在则是神人捧之登天,神人拥龙入怀。但不管怎么变,都是用来论证其“受命之符”。

上一章
离线
目录
下一章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