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雪停了，但顾淮之始终没有再出现。
司遥正常吃过午饭，出去转了一圈，这一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靶场。
在这里，她没有见到顾淮之留给她的惊喜，只看到了林听雪——一个和众人口中温婉才女形象大相径庭的林听雪。
她像疯了一样，疯狂踢踹着靶场中央凸起的两个大雪堆，好像摆在她面前的不是雪，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看着混在雪堆里的胡萝卜、兜帽和颜色不一的布条，再想到昨日顾淮之的话，司遥明白了什么，嗤地笑了一声。
林听雪闻声回头，见是她来了，先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渐渐被怨毒的情绪爬满。
“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司将军吧？都说司将军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今日一见，好像并不是那回事。”
她上下打量着司遥，故意挑衅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明明知道自己丈夫爱上了其他女人，却依旧能若无其事地演着夫妻恩爱的戏码。
甚至外人都住进相府了，你还能装作不知道，谁说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了？呵呵，司将军心胸宽广着呢！”
司遥没有说话，只微垂着眼睫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又带着几分讥讽，像是在看一坨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片刻，唇角一勾，发出一声极具嘲讽意味的冷笑。
林听雪被她的笑声激怒，咬着牙质问：“你在笑什么？”
司遥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笑顾淮之的眼光，京城这么多德才兼备的女子他不去找，偏偏找了个心机深沉、德行不一的恶女，这眼光，当真是一言难尽。”
说完这句，她笑了笑，又补上一刀：“不过我想德才兼备的女子应该干不出这种无媒苟合，挑衅正妻的龌龊事，这样看来，你们俩还挺般配的。”
“你——！”林听雪简直要气疯了，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道：“你有什么可高傲的？抛去将军独女的身份，你还有哪点能比得上我？”
“你还不知道吧，一年前我和顾淮之就认识了，那时候他每日都会来映月楼听我抚琴，他说我是沧海的遗珠，不该被埋没，他为我谱曲，为我办诗会，亲手将我捧成了京城有名的才女。”
“还有南风居士这个名字，也是他为我取的，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他说他要让京城所有人知道他对我的情意。”
“你知道他有多喜欢我吗？他会爬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亲手挂上属于我们的姻缘结；他会在我们的小院一棵一棵栽上我最喜欢的海棠花；他还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拥抱我亲吻我，和我欢好。”
“他说我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而你，司遥，只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你拿什么和他相配？”
“你闭嘴！”小桃气急，叉起腰和她对着吵：“不要脸的东西，趁着我家小姐出去打仗，勾搭了我家姑爷。
我家小姐在战场舍生忘死，你们在京城谈情说爱，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林听雪狂妄大笑：“可笑，你家小姐出去打仗是为了维护将军府的荣耀和地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京城人人都说镇北大将军和其夫人大义，为了百姓可以连命都不要，依我看也不尽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有利可图，他们怎会……”
话未说完，司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得林听雪嘴角立渗出了血丝。
十几年来，她阿爹虽挂着将军的头衔，但吃住都是和将士们一起，从未享过一天优待；她阿娘更是怀着孕都在战场上杀敌奋战，本该是如花一般的女子，脸上却布满风霜。
当年凉城一战，他们明明可以提前撤离，为了护住城中百姓，硬是坚守到了生命最后一刻。
这样的人，用一个“利”字来形容，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但林听雪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仍在大放厥词：“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司遥要不是沾了将军府的光，能嫁给顾淮之当左相夫人吗？
听闻皇上还收了你做义女，镇北大将军若是知道自己的死能给女儿换来这么大的利益，应该很高兴吧？”
司遥再也听不下去，嚯地抽出了立在靶场旁侧的红缨枪。
枪尖划过一道寒芒，径直刺向了林听雪纤细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顾淮之忽然拖着断腿从靶场另一侧冲了出来。
